白拂英感覺自己正像死屍一樣躺在地上,被誰拖拽着向前。
後背處的衣料已經被磨破,肌膚與粗粝的石子碰撞,傳來燒灼般的痛感。
冰涼的溪水沖刷着她的右臂,令她渾身一凜。
正是這冰冷的疼痛讓她驟然清醒過來。
白拂英倏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高大的樹木、繁茂的枝葉,以及巴掌大的一小塊天空。
有人正拖着她的一條腿,一邊悠閑地哼着小曲,一邊沿着布滿碎石塊的小溪,慢悠悠地穿過幽林。
這個男人并不高大,身形幹瘦,穿着件黑色的女式道袍,看上去不倫不類。
随着他的前進,白拂英未幹的血浸入溪水中,隻留下一道蜿蜒的血迹。
見到這個人的身影,白拂英目光微動。
然而還未等理清思緒,她便覺眼睛一黑,額頭不慎撞到一塊尖銳的石塊上,頓時血流如注。
鮮血順着額角流淌,留下兩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白拂英卻不在乎這點痛感。她睜着眼,悄無聲息地打量着周圍的環境。
天色漸暗,林木幽深,山泉發出潺潺的水聲,白拂英思量一瞬,随即伸出手,将一塊尖銳石塊悄然塞入袖中。
這就是她為自己挑選的“武器”。
手中有了武器,白拂英心下稍安。她掃了眼附近的樹林,慢慢阖上眼,開始思索破局之法。
對于拖着她的男修,白拂英并不陌生。
他名為錢三津,是太荒一帶臭名昭著的邪修。
此人陰狠毒辣,常常蹲守在太荒邊緣地帶,帶走被流放來的中洲修士。
被流放者一般都被廢了修為,又是初來乍到,就這樣毫無還手之力地賣到黑市中當奴隸。
錢三津以此種手段,賺取傭金。
但真要說來,此人修為一般,是太荒的最底層。
不過,白拂英當前的身體狀況極差,連對付稍微強壯些的普通人都難,更别說修士了。
念及此,白拂英眼珠動了動,手掌合攏,攥緊了簡陋的武器,任由石塊鋒利邊緣将她的手掌劃得鮮血淋漓。
也就是在這一瞬間,錢三津卻仿佛感覺到了什麼一般,突然停下了步伐,四處張望起來,連帶着小曲也戛然而止了。
白拂英立即阖上眼,強迫全身繃緊的肌肉松弛下來,假裝自己還處于昏迷狀态。
錢三津此人生性謹慎,如果被他發現不對,她這一路恐怕再難尋到脫身的機會。當務之急,還是想辦法将他糊弄過去。
也正如她所料,他果然感受到了幾分異樣,錢三津轉過身狐疑地掃了眼她的身體,而後扔下她的右腿,朝她頭部走過來。
他的鞋底踩在碎石上,發出“沙沙”的陰郁聲響。
幾息後,那沉重的腳步聲驟然停下,一道冰冷的視線掃過白拂英的臉。
又過了幾息,錢三津冷笑一聲。
下一個瞬間,被重物碾壓所産生的劇痛便從指尖傳來,冷汗瞬間浸濕了白拂英的後背,連手背因疼痛不自覺地痙攣。
見此,錢三津卻絲毫沒有放松,反而更加放肆地用鞋底碾壓她的指節。
白拂英拼盡全力忍耐住無邊的怒意,盡可能保持平和,迎接暴風雨般的劇痛。
幸而,見她沒有動靜,錢三津終于松了口氣,停止了這種酷刑。
他挪開腳,拉住白拂英的一條腿,繼續朝着森林的深處走去。
在他身後,白拂英緩緩睜開眼,用平靜的視線繼續掃視着四周。
她現在所處的這片區域名為太荒。
此地環境惡劣,周圍群山環繞、瘴氣遍布,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即使化神期修士,也無法穿過瘴氣進入其中。
自上古時期,太荒就是令中洲修士聞之色變的險地。
直至近千年,太荒成了各大宗門流放背叛者和邪修的最佳選擇。
在這裡生活的隻有兩種人,一種是被流放來的邪修,另一種是邪修的後代。
白拂英就是前者。
思緒紛亂間,夜幕逐漸降臨。
森林中的夜晚總是來得格外早,不多時,林木的陰影就将最後一縷夕晖吞噬,放眼望去,隻能看見隐約的暗影。
錢三津再次停下腳步。
他從儲物袋中掏出幾塊靈石,分别放置在幾個方位,而後注入靈氣。
一個半透明靈氣罩子随之升起。
夜晚太過危險,錢三津不打算在這時候趕路,這也給了白拂英喘息的機會。
她抓緊時間盡可能恢複體力,以備不測。
另一邊,錢三津生了堆火,同樣席地而坐,一雙倒三角眼警惕地掃視着四周。
對于像他這樣修為不高的修士來說,謹慎永遠是最重要的生存之道。
随着夜色漸深,靈氣罩露出淺淺的銀色微光。
白拂英感覺自己的力量恢複了些,至少不像之前那樣,連走動的力氣都沒有了。
正暗自估算着天亮前能恢複到什麼程度,她眼珠忽地一動。
就在剛剛的瞬間,她聽到不遠處的樹叢中,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與此同時,錢三津也注意到了這不尋常的聲響。
他眉頭一皺,抽出佩劍來到白拂英身邊,死死地盯着發出響動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