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她的目光,白拂英側過頭。
她也有一張與氣質格格不入的臉。這張臉太過柔弱無害,光看面容,沒人能想到她的劍有多快。
白拂英正頂着這樣一張臉,用一雙明亮的眼睛看着她。
而她的眼中沒有任何情緒,就像是深沉而平靜的大海,隻靜靜地端詳着世間的日月更替。
望着那雙眼睛,蘇落雁竟不由自主地顫栗起來。
當月光沖破烏雲、再次照亮她的臉時,白拂英清楚地看到,她的額角挂上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她收回目光,看向遙遙的天際,不想給這隻可憐的驚弓之鳥更多壓力。
“想起來了嗎?”
蘇落雁咽了口口水,幹澀地說道:“……嗯。”
想起來了。
她見過她,在某次各大宗門的交流會上。
不對。
算不上見過,其實隻是遠遠地看過一眼。
蘇落雁沒能第一時間想起她,因為她沒有将她放在心上。
因為僅有的那次見面時,她對這名女修的印象是——
原來這就是謝眠玉的師姐。
那麼普通,那麼平凡。不是天賦最好的那一個,修為也差強人意。
看着,好像和旁人也沒什麼不同。
她那時怎麼能想到,就是這樣一個人,會在遙遠的未來,那樣雲淡風輕地救下自己?
蘇落雁默了又默,最終還是忍不住問道:“為什麼?”
“為什麼?”白拂英平淡地重複道,“什麼為什麼?”
蘇落雁小心翼翼:“我聽說你叛出玄雲,被……呃。”
說到這裡,又覺得自己這話多少有點冒犯,又生生停住了。
白拂英停住腳步看向她:“我說我是被污蔑的,你信嗎?”
蘇落雁連連點頭:“我信,我信。你救了我,肯定不會濫殺無辜的。”
聽到這話,白拂英笑了一聲。
濫殺無辜?她以前确實不會。
但是現在就不一定了。
蘇落雁不知道,救她的那把劍上,同樣也沾着她兩位師兄的血。
當然,她也永遠不會知道了。
見她笑了,蘇落雁還以為是肯定她的想法,立刻就說道:“等我回去,就把你的事上報天修會,讓他們為你主持公道。”
天修會并非具體的宗門,而是由各大宗門組成的、負責維護各大宗門平衡、分配資源、統計宗門數據、下達通緝令等一系列事務的組織。
一般單個宗門無法處理的事,都會交給天修會,由天修會商讨後進行合理的裁決。
白拂英是内門弟子,加上她的事比較嚴重,天修會也是全程參與的。
“還有玄雲仙宗那邊……對了,你不是謝眠玉的師姐嗎?”
好像想到了什麼,蘇落雁眼睛一亮:“我把這件事告訴謝眠玉,他肯定會很高興的。”
中洲所有人都知道,謝眠玉是白拂英帶回師門的,他對這個師姐也有很深的感情。
大義滅親後,不少人都擔憂這位天之驕子的精神狀态,幸好他本人意志足夠堅定,一舉踏入金丹期。
把這個消息告訴他,他一定會很驚喜吧?
聽到蘇落雁又傻又天真的話,白拂英又輕笑了一聲。
“如果我說,污蔑我的就是謝眠玉呢?”
蘇落雁卡殼了。
她幾乎反射性地反駁道:“不會的!他不是這樣的人!”
可話一出口,她自己都覺得有點莫名其妙。
雖然愛慕謝眠玉,但她對他還真沒那麼了解,哪知道他是怎樣的人?
比起素不相識的他,反而是剛剛救了她、對她有恩的白拂英更值得信任才對。
蘇落雁捂住心口,蹙了蹙眉,有些不知所措。
白拂英對她的反應一點兒也不意外。
蘇落雁在虐文裡,可是不擇手段、毫無底線,腦子裡隻有謝眠玉的惡毒女配。
為了謝眠玉,她可是不擇手段,還屢次針對可憐的虐文女主,挑撥謝眠玉對她動手。
但白拂英并不恨她。
蘇落雁不是既得利益者,其他的惡毒女配也不是。
她們隻是一顆顆棋子,是虐文男主的遮羞布,是一切不公行為的擋箭牌,卻不是她該恨的人。
白拂英知道她該恨的是誰。
她該恨的人,隐藏在所謂“愛情”的陰影下,壞事做盡,好處拿遍,最後還能博得一個深情的美名。
那才是她該恨的人。
想起蘇落雁最後的結局,白拂英挑了挑眉。
明明這個時候,她看起來還挺正常的。
當然,正不正常都不妨礙白拂英利用她就是了。
讓一心愛慕男主的惡毒女配去對付虐文男主,這不是很有意思嗎?
想到這裡,白拂英微微垂下眼簾:“是與不是,我不想多說。你要是不信,就當是我罪有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