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不等宋疏遙的回應便往馬廄方向去了,他沒必要等她回應,他覺得跟宋疏遙還是少接觸為好。
“謝侍郎……”宋疏遙的聲音細小又溫柔,小到謝字卿完全可以假裝聽不見,他自顧自地轉身離去,卻聽謝平大嗓門道:“堂兄,宋娘子要當面謝你呢,先别走啊。”
謝字卿腳步一頓,回眸時眼神陰森森地落在謝平身上,謝平渾身一僵,好像一把刀子懸在頭頂,頓時有些慫了,摸了摸脖子,讪讪問道:“謝侍郎,有事兒啊?”
“我一直找你呢,”謝字卿冷冷道,“去備馬。”
“去哪?有案子?”他忽然發現謝字卿不知何時換了件銀灰色圓領袍,沒穿官服,又問,“辦案不穿官袍?密探?”
“别問,”謝字卿的眼神快要把他殺了,“滾。”
“好,”謝平想,自己肯定哪裡惹他了,抱着宋疏遙還回來的官袍飛快逃開,跑到拐角處又遠遠對着宋疏遙道,“宋娘子,回見啊。”
宋疏遙笑着對他快速地揮揮手:“回見。”
這個間隙,謝字卿又轉身了,宋疏遙見狀,趕緊從雪堆上三兩步跨過去,謝字卿甚至聽見了她鬥篷帶起來的風聲,雪地路滑,謝字卿怕她真摔倒了,趕緊停住了。
宋疏遙見他不走了,她便也停下,跟謝字卿保持一個得體的距離,站在廊下仰頭看他:“謝侍郎,我知道您近日很忙,我說兩句話就走,那日來去匆忙,也有失禮的地方,今日想着來當面跟您道謝。”
她眼中笑意明媚,熱烈到要把冰雪暖化了,謝字卿微微假笑:“宋娘子,這是刑部,不是市坊,并非你該來的地方,況且那日隻是辦案,換成是誰我都會救的,宋娘子不必挂懷,請回吧。”
出乎意料,宋疏遙沒有糾纏,隻是點點頭,而後不疾不徐地從袖中取出一個精緻的長條木盒打開,盒子裡墊着宣紙,紙上躺着一枝已經幹了的桃花。
“沒什麼能送給大人的,今年三月我去了一趟江南,那時候桃花開得正好,”她舉起那枝透粉的幹桃花,遞給謝字卿,笑意盈盈道,“便贈大人一枝春色吧。”
謝字卿微微一怔,默了半晌才回過神來,他一步跨過遊廊,站在宋疏遙面前,接過了那枝桃花。
須臾,謝字卿點了點頭,挑眉一笑:“實在高雅,有贈言嗎?”
他們站得近了,宋疏遙更要仰望他的臉,她想了想,笑着念道:“人間既染風霜色,且贈桃花寄春情,疏遙多謝大人救命之恩。”
謝字卿笑了:“難怪坊間都盛贊宋娘子的才情,傳言不虛。”
她常在紅蓮夜吟詩作對,或是跟大淵的隐士詩人論道,有這傳言倒也不奇怪。
宋疏遙也笑了笑,行了個禮:“侍郎大人過獎,既然道過謝,就不耽誤大人辦案了,告辭。”
這是她們第二次相見。
宋疏遙很喜歡謝字卿的長相,還有他那目中無人的眼神,他天生就該是書中的主角,宋疏遙便很好的掌握着分寸,不想直接驚吓到他。
謝字卿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小聲道:“回見。”
還是出乎意料,他聽說過宋疏遙的名聲,本以為她這次上門起碼會糾纏一番,原來竟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其實他倒也沒有很讨厭跟宋疏遙說話。
正目送她離開,沒成想宋疏遙走出幾步忽然回眸,笑道:“我看侍郎大人已經換了常服,若是今日得空,疏遙請您喝杯酒,若是沒空,我就改日再來。”
謝字卿立即把目光移向别處:“不巧了,有事。”
她自然知道謝字卿不會應約,可總得抛出下次相見的引子,得到拒絕的答案也沒有任何失望,還是好脾氣地笑了笑:“那疏遙就不打擾了。”
話音剛落,就見一個隊官急匆匆從正門處過來,宋疏遙特意放慢腳步,想聽聽他這麼急是否跟賢王的案子有關,卻聽那隊官對謝字卿報告:“謝侍郎,賢王來了。”
“哦?”謝字卿蹙眉,心中百轉千回。
宋疏遙腳下一滞,她可不想在刑部跟賢王打照面,她跟那刺客有過接觸,刑部審她沒審出東西來,她不想在此時撞到賢王的刀尖上。
回頭求助般望了一眼謝字卿,他正好也在看她,二人心有靈犀般對視一眼,謝字卿還真看懂了她的情緒,對她道:“過來,先去值房。”
她聽話地一溜小跑,剛跑幾步,就聽見一隊人風風火火湧進來了,一侍衛粗聲粗氣道:“哪來的小娘子如此不知禮數,不許疾行,沖撞了賢王殿下!”
宋疏遙叫苦不疊,立即緩步走到一旁,把頭垂到最低,很謙卑的樣子,隻求賢王别注意到她。
“诶,多嘴,”黑錦金線蟒袍的男人信步而來,聲音讓人如沐春風,“字卿,本王來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