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門哐當一聲關上,門外落了鎖,透過門縫看見一陣人影晃動,起碼有兩個兵在把守。
宋疏遙除了腿哪也動不了,焦慮地在屋内走了兩圈,忽然聽謝字卿道:“休息吧,明日還不知要走多少路。”
她走過去蹲在謝字卿身邊,問道:“剛才怎麼不說清楚,那樣一說倒真讓他以為咱們是細作,萬一将你我直接咔嚓……”
宋疏遙很想用手比個抹脖子的動作,但她的雙手背在身後,馬上就要斷了,微微一動就疼得抽筋,她不禁“嘶”了一聲。
“别動,”謝字卿道,“越動越疼。”
宋疏遙聽話地不動了,目光灼灼地等着他的答案,她的發絲上還有夜雨的水珠,面頰紅撲撲的,濕漉漉的眼角還有淚痕,仰面時好似一朵鮮豔的花。
“那你為何不跟他說清楚?”謝字卿問。
“我不知你那樣說是何意,怕說錯話反而亂了你的計劃。”
“我沒計劃,”謝字卿的臉上有一絲似是而非的笑意,“聽天由命。”
宋疏遙見他吊兒郎當的樣子也不惱怒,跪坐在地上仰頭看着房頂,淡淡道:“那我也聽天由命。”
謝字卿忍不住有點想笑,問她:“好端端地來澤州幹什麼?”
提起這個事宋疏遙就怨恨自己的思慮不周,沖動之下釀成大禍,她鼓着腮幫呼了口氣,理直氣壯道:“踏青。”
“哦,踏青。”謝字卿重複了一遍。
宋疏遙見他不信,也不再跟他兜圈子,直接問了正事:“除了踏青還有一事想問謝侍郎?”
謝字卿一副早就知道的表情:“請問。”
“聽聞賢王近日上了折子,說是要廢止私學,現有私學由刑部帶頭查辦,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
“那謝侍郎怎麼想,穆尚書又怎麼想,此事可能推行嗎?”宋疏遙急道:“若當真推行,天下的寒門士子又該如何,并非每位學子都上得起官學。”
“刑部怎麼想重要嗎?”謝字卿擡眼望着她,“此事如何走向終究還是在太子,在賢王,在士族,在皇上。”
謝字卿平日裡說話都是說三分留七分,宋疏遙沒想到今日他上來就這樣單刀直入,言簡意赅,雖然難聽,可事實的确如此。
宋疏遙一向熱愛抨擊朝政,可當這樣直白的話從朝廷命官口中說出,她還是感到一陣極深的無力。
沉默片刻,終究還是忍不住,激憤道:“可這天下不僅是李家和士族的天下不是嗎?朝廷既然下設文武百官,不就是相互制衡,避免朝中大亂乃至天下大亂,豈能由着賢王一黨亂政,朝中上下不言不語,噤若寒蟬。”
“你這些話說給我聽沒有任何意義,”謝字卿的語氣涼得像水,“無論是薛大人,穆尚書,甚至是你父親宋相國,不過都是站在棋盤兩端的黑白子,吃誰,保誰,棋子說了不算,要看對弈的兩雙手,你說的私學也不過是一枚棋子,留與不留,要看誰給的利益最大。”
宋疏遙知道謝字卿的立場了,他不打算管這件事,也無力管這件事,可她不想聽天由命。
她不會逼迫謝字卿跟他上同一條船,人各有志,于是她不再糾纏,點點頭:“大人說得對,這些話說給你聽沒有意義,我會說給天下人聽。”
“什麼?”謝字卿沒聽懂。
“沒什麼,我是問謝大人為何來澤州,方才在佛寺幹什麼?”宋疏遙的臉上又是笑意了。
“當然是拜佛。”
“嗯?”宋疏遙狡黠地眨了眨眼,看着他的眼睛,“謝大人當時倚着佛像,可不是虔誠的樣子,大人根本不信佛吧?”
“以前不信,”謝字卿坦誠道,“今日信了。”
“此話怎講?”宋疏遙眼前一亮,希望能在他那挖出點故事,問道,“大人在佛前所求應驗了?”
說着話她還往前挪了兩步,扯動手腕又是疼得一聲吸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