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院院正孟昶都年逾古稀了，衣服都沒來得及穿好就被乘風扔上了馬，忍不住抱怨道：“乘風公子，老朽幾人都是一把老骨頭了，再颠就散架了。”

“孟院正，實在抱歉，秦将軍被歹人所害，身受重傷，危在旦夕，還望各位老大人多擔待。”

醫者救死扶傷，雖有怨言，然性命攸關，自當不容怠慢。

徐懷瑾看着躺在自己懷裡痛的大汗淋漓卻一聲不吭的秦玥，心如刀絞，恨不能以身代之。

他把秦玥帶回來以後，脫掉秦玥的外衣，發現除了崩開的舊傷洇出的血沾濕了中衣外，秦玥身上并無其他血漬，可見外衣上的血都是刺客的。

可是既然沒有受新傷，為何他的阿玥看起來是那樣的痛苦？

“主人，太醫到了。”乘風帶着氣喘籲籲的孟昶等人終于趕來了。

“老朽見過司寇大人。”

“不必多禮，快來給将軍看看。”徐懷瑾眼下根本顧不得那些繁文缛節。

孟昶上前，給秦玥把脈，神情愈漸凝重。

“大人，将軍外傷内傷都已無礙，将軍是中毒了。”孟昶松開秦玥的手腕，向徐懷瑾說。

“中毒？！何毒？”徐懷瑾握着秦玥的手指，聲音冷極。

“回大人，此毒名喚蝕心散，無色無味，呼吸之間便可吸入，讓人防不勝防。而且中此毒者不會立即發作，一旦使用内力，毒性便在體内迅速擴散，通過血液流經五髒六腑。此毒正是江湖中人為了對付内力深厚的高手所制，中毒者會在七日之内活活疼死，而且，”孟昶看着徐懷瑾愈發陰沉的臉色，吞了口唾沫，不敢再說下去。

“而且什麼？說！”徐懷瑾眼下暴戾的想要殺人。

“司寇大人，而且此毒沒有解藥。”孟昶猛地跪倒在地，告訴徐懷瑾答案。

“嘩啦——”徐懷瑾一甩衣袖，勁風過處，桌椅茶盞碎了一地。

“趙明玙，阿玥今日之苦，改日定當讓你百倍千倍償還！”徐懷瑾恨極，一字一字似從牙縫中擠出。

孟昶等人裝聾作啞，一點也不想知道前朝的明争暗鬥。

“可有什麼辦法能緩解痛苦？”徐懷瑾垂眼看着跪了滿地的孟昶等人，聲音裹挾着毫不掩飾的殺氣。

“大人，昆侖的千年雪蓮心配合秋霜可止此毒之痛，但若七日之内仍無法解此毒，将軍恐怕——”

孟昶言盡于此，不再往下說。

……

乘風出門去送太醫，徐懷瑾望着臉色慘白，手背和頸側青筋暴起的秦玥，輕聲對她說：“我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

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徐懷瑾在秦玥唇角烙下一吻，起身走到挂着字畫的那面牆壁，在博古架上摸索，隻聽“咔”的一聲，牆壁打開，出現了一間密室。

徐懷瑾走進密室，拿了一個小盒子出來，打開一看，竟是千年雪蓮心。

乘風在外面刮了許久的秋霜，他把蓮心放到秋霜化成的水中煮成一盅澄白色的湯水交給徐懷瑾。

徐懷瑾一勺一勺喂給秦玥，在她身側守了半宿，到了天将明的時候，秦玥緊皺的眉頭終于得以舒展，呼吸也變得均勻了。

現在所有的希望都壓在張子彥身上，徐懷瑾相信百草谷一定有蝕心散的解藥。

“乘風，你速去百草谷接應。”

“是。”

徐懷瑾看着秦玥睡的安穩，便也在她身側躺了下來，支着頭，就這麼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從什麼時候開始把她放在心上的呢，徐懷瑾自己也說不清楚。他隻知道十六歲那年，雲山峰頂的驚鴻一瞥，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腦海裡，至此再也忘不掉，那将是他平生所見過的最美麗的風景。

徐懷瑾自诩涼薄，卻不知涼薄之人一旦動情，便一發不可收拾。

他此生已經栽在秦玥手裡，甘願為她喜為她憂，為她傷為她痛，為她思緒萬千，為她夜不能寐。

徐懷瑾苦笑，祖父總是說他冷心冷情，仿佛世間萬事萬物都入不了他的法眼。卻不想現在的他竟也有了軟肋，有了牽挂，他還甘之如饴。

徐懷瑾心想，如若不是為了調查姑姑的死因，他定會帶着秦玥遠走高飛，不再理會這世間的紛紛擾擾，做一對自在的閑雲野鶴，豈不快哉！

然而人不能隻為了那點快活活着，他有他的責任，秦玥有秦玥的使命。每個人都在這世間活的身不由已，他不能阻止秦玥，他隻能盡他所能，傾盡全力在這片暗棘叢生的是非之地給她辟出一塊淨土。

秦玥似有所覺，從睡夢中醒來，看着一夜未眠，眼下一片青影的徐懷瑾，擡起手輕輕觸碰了下他的眉間，随即粲然一笑。

徐懷瑾将秦玥一把攬進懷裡，埋頭在她頸間深深嗅着獨屬于她的氣息，一整夜慌亂的心思終于在此刻得以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