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瑾深吸一口氣,答道:“财産分兩種,一種是固定的,比如宅院,鋪子,家奴的數量。另一種是流動的,比如藥鋪裡的藥材,庫房裡頭的銀子。固定的财産變動不了,可是這流動的财産卻是可以動上一動的。”
“動?怎麼個動法?”
問話間,宋瑾察覺到文雅坐直了身子,她便知道魚兒快上鈎了。
“鋪子裡頭賺了銀子,定期送到家中庫房裡,庫房裡登記了入了庫,若是要用再支出來。要想把家裡這一大筆銀子給它挪走,又不給柏家大老爺知道,那就得想個法子讓銀子有理有據,合理合法的消失。”
宋瑾面容淡定地說着,這一套她幫着自己的老闆做過許多回,俗稱财産轉移,她早就駕輕就熟了。
如今不過改個朝代而已,她照樣能辦成。
“好啊,你倒是說說,怎麼讓銀子有理有據,合理合法地消失。”
文雅的眉頭舒展開來,宋瑾确認她聽進去了。
“家裡頭有生藥鋪子,這鋪子必定是要采買藥材的。通常會有相熟的藥商來送貨,可是如果有一個新的藥商送來一批假貨呢?”
“哈哈哈——”上頭忽然大笑起來,宋瑾止住聲,擡眼看向文雅。
“小小年紀,膽子倒是挺大,采買假藥材?我家以後生意還做不做了?”
宋瑾淡定反問:“這鋪子往後還能算您的麼?”
文雅聞言,面色一滞。
這藥鋪眼下是柏家的,将來那房繼承了,是好是壞,跟她有什麼關系。
文雅沉思着,緩緩端起桌上那杯早已涼透的茶喝了起來。
“這現銀咱們倒騰出去了,鋪子裡頭藥材換了劣質的,到時候您隻要另外尋個鋪子,找個靠譜的管事,想做什麼生意不是做呢?何必等着那房給您飯吃。您又不曾改嫁,照樣是二房的大奶奶,這宅院您住着,家裡的奴仆繼續使喚着,那一房繼承了老爺的生意,自然也是要養着您的,到時候豈不是潇灑自在。”
文雅盯着手中茶碗,手指把玩着茶碗蓋子,細膩的陶瓷相碰,發出翠玉一般的響聲。
她歇了半晌才道:“這法子我知道了,我會考慮的,你先回去吧。”
宋瑾一聽,這半天的話除了給她解決問題,自己的問題是一點也沒有解呀,心中萬分不樂意。
于是心一橫,噗通一聲往下一跪,人也伏到地上去了:“大奶奶,奴婢可以幫大奶奶辦完這件事。”
話說完,上頭沒有一絲聲音,宋瑾也不敢擡頭去看,心神不定間聽見茶碗重重跌在桌上的聲音。
“你一個奴婢,不好好的伺候主子,一天天的豎着耳朵四處聽,四處看,還敢到我面前來說三道四。要我給你機會?給你什麼機會?”
什麼叫過河拆橋?主意她拿了,人卻是不要的。
宋瑾豈會甘心。
“大奶奶,這機會并非奴婢所要,乃是洞中仙人的指示。宅中上下那麼多人,為什麼偏偏選中了奴婢來傳話,說明是仙人選中了奴婢來助大奶奶一臂之力。将來或許還會有什麼話要奴婢來傳達,也未可知呀。”
這已經算是半威脅了,文雅不會聽不明白。
信,還是不信?
她胳膊撐在矮桌上,雙眼盯着跪伏在地上的宋瑾。不禁想這人通了神底氣都足了,還敢威脅她了。
通了神......
“除了這個,仙人還跟你說了什麼?”
語氣裡不辨喜怒,宋瑾額上沁出汗來,仔細思索後道:“仙人教會了奴婢識字。”
文雅臉上露出一絲冷笑,也不出言反駁,隻沖身邊的丫頭杜鵑使了個眼色,杜鵑便進了旁邊一間屋子,很快端出文房四寶放在一邊的圓桌之上。
宋瑾立刻明白過來,起身走到桌邊,用那隻沒有摸過筆的手去寫字。
一首《問劉十九》默寫完畢,勉強工整的簪花小楷,比她從前寫的差多了,但是足夠震驚文雅。
柏家家奴是不讀書的,更别提寫出這樣的字來。
就這樣,宋瑾夢中見了仙人,叫她傳話并授予了她一些本事一事,立刻成了闆上釘釘,無人再疑。
文雅手中攥着那張紙,眼睛卻盯着宋瑾。
“依你......依仙人所說,此事應當怎麼辦才好?”
宋瑾恭敬道:“仙人說可讓奴婢在外替奶奶主辦事,隻是......”
“隻是什麼?”
“隻是奴婢是家奴,要做什麼也都是為柏家所做,如果能有另一個身份......想必行事起來會更加便宜。”
俗稱白手套。
宋瑾自己把自己送給文雅做白手套,隻是家奴這個身份不合适,容易被人挖出來,她得有個能辦事,又不跟柏家沾邊的身份才好。
自進門後,文雅第一次露出溫和的笑容來:“我母家有個遠房親戚,年歲跟你差不多大。隻是生來癡呆,不曾出來見人,你以後就扮作他吧。”
宋瑾擡頭盯着文雅,文雅則上下打量着宋瑾,最後視線落在她蠟黃的臉上道:
“身子瘦弱了些,應當吃些好的,多長些肉出來才像個辦事的樣子。”
說完看向一邊的杜鵑,杜鵑便道:“奴婢這就去吩咐。”
文雅這才看向宋瑾,将那位遠方親戚的姓名境況一一說了,又命人去請裁縫來,她要給宋瑾裁兩身男裝。
于是宋瑾成了蔓草,又從蔓草一躍成了文家的遠房親戚文子晉。
文子晉是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