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要賣這個關子,那本官就拭目以待,哈哈——”
這位羅大人看起來似乎很高興,跟宋瑾說了會子茶後,又命人取來茶杯,讓宋瑾也跟着一起喝,叫她不必太拘謹,接着便跟另外三人一起說起話來。
宋瑾接過杯子,自己倒了茶,一邊小口飲着,一邊閑聽八卦。
“季大人當初在京師之時,你我二人也不曾私下接觸,沒想到來到蘇州倒是又遇上了,也是緣分。”
“羅大人一路奔波,辛苦了。”
宋瑾:場面話,無聊。
“你年紀輕輕,便受首輔大人賞識,将來必成大器。”
宋瑾:張居正!張居正!張居正!來多點!
“不知首輔大人近日可好?”
宋瑾:不好哦,再過幾年就要死啰。
“嗳,首輔大人勞心勞力,這些年身子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宋瑾:我就說要不行了嘛。
“再加上前兩年......罷了,今日叙舊,不提那些。”
宋瑾這會子也沒了吃瓜的心思,心裡料到張居正這幾年不太平,不過權勢不減是真。
“聽說季大人是蘇州人?蘇州哪裡人?”
“在下蘇州長洲人,自小在這裡長大。”
“哦,那巧了,本次任同知,倒是榮歸故裡了。”
宋瑾飲了口茶,心中抱怨沒有瓜子嗑。
“季大人既回了蘇州,想必二老高興的很,平時見你都住在公廨,極少回家,也不怕二老和夫人抱怨。”
宋瑾:閑聊,真的閑的不行。
“家父家母均已過世,下官也不曾娶親。”
哦豁,冷場了。宋瑾忙垂下頭假裝喝茶。
“哦,是麼?”
宋瑾:可不是麼,多嘴,跟我一樣愛多嘴,這下長記性了吧。
“倒是有些意外。”那羅大人頓了頓,扯開話題道:“說起來這季姓也是不多見了,前些年我在廣東時,聽聞早年福建有位季姓的海道提督,年紀輕輕卻骁勇善戰,倒是與你同姓。”
沉默,安靜的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宋瑾一杯茶端在手中,不敢喝,也不敢放,不禁心中嘀咕,怎麼沒人說話?
“這位提督大人正是家父。”
言簡意赅,卻讓全場冰凍,唯獨宋瑾不解。
季提督怎麼了?季舒白年歲也不老,怎麼就爹娘都死了?
“呵呵,不聊這些了,今日柴公子設家宴,讓我們大家嘗嘗廣東菜,不知道文掌櫃手藝如何。我看不如早些上菜,大家邊吃邊聊。”
“對對對,今日家宴,不提那些沉重的話題。你哥哥托我給你帶好,說他在京師一切都好。”
“那就好那就好。”
盧駿年适時打了個哈哈,将話題岔開,桌上氛圍一下輕松起來,宋瑾這才敢擡眼去看衆人。
季舒白,父親曾任福建海道提督,如今父母雙亡,沒有娶妻。
監察禦史羅大人不詳。
柴恒有哥哥在京師。
至于盧駿年,無人提及,如宋瑾一般,在這桌上隐了形。
提起吃飯,宋瑾便不能再坐了,起身告辭去了廚房,留下茶具叫下人收拾了。
這天的家宴宋瑾也用了些心思,除去以往吃過的廣東菜式,宋瑾又添了一樣奇特菜式,一早便已做好,此刻正讓家仆們往裡頭端去。
宋瑾做好了幾樣重頭菜,也好奇自己的小心思到底會不會被那位羅大人喜歡,于是悄悄地跟在奴仆身後往後院去了。
有了上次的經驗,宋瑾這一回離得遠些,隻站在廊下,隔着一片湖面去看對面的亭子。
此刻天已黑透,遮天蔽日的綠蔭在白日裡看起來無比清涼舒适,夜裡再看,透不進一絲月光,唯有小徑上的昏黃燭火一路指向那八角小亭。
亭中幾人端坐着吃菜,奴仆們悄無聲息地上菜,宋瑾瞧着,一股幽森之感襲來。
以她的視角來看,如今這幾人都已化為塵土,不知道被風吹向何處,而現在卻活生生地站在宋瑾面前。
那位京師來的羅大人,明明職位不高,卻是這一頓飯的中心人物。
盧駿年年歲不大已是通判,卻在這張桌上沒有什麼存在感。
柴恒無一官半職,卻因為有個哥哥在京師,而被特殊對待。
至于季舒白,季姓的海道提督......宋瑾想了許久怎麼也想不起來這号人物,隻能從年歲推算,那時候的福建很可能在抗倭,不知道季舒白的爹娘去世,是否與倭寇有關。
那禦史大人也怪,明知道季姓少見,還非要提這一嘴,從年齡也該能推算出來呀。
宋瑾陰險地想,或許就是故意的。
就在宋瑾胡思亂想之際,亭中傳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