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忘記了自己看到了什麼東西,但是知道一歲的悠仁也在夢中。
在瘋狂中,幼小的悠仁和那些癫狂的人一樣仰望着什麼東西。
他本能地知道這樣危險,想把孩子抱在懷裡捂住眼睛,可卻被某股強大的力量阻止。
他最後的記憶停留在悠仁向着上空伸出了手臂。
空間中本來嘈雜混亂的聲音瞬間變成了一緻的狂喜尖叫。
再然後,虎杖倭助就忘記了一切。
虎杖倭助看着已經穿好衣服在床上異常活躍的悠仁,有一種莫名的擔心。
現在才五點,悠仁就醒了。
而悠仁平常需要睡到八九點才能起床喝奶。
虎杖倭助看向窗外,因為快到冬天,外面還是一片漆黑。
感覺不對勁。
但他說不上來什麼不對勁。
就好像被什麼東西盯上一般,心中不受控制地恐懼着什麼。
突然,虎杖悠仁在床上安靜下來,他看着自己表情沉默的爺爺,擺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房間外同時傳來幾聲踢門的聲音。
是巧合嗎?
某股惡寒突然自虎杖倭助背後爬起。
但是看着一無所知的悠仁,他還是鼓起了勇氣:“誰啊?”
沒有回答,依舊還是砸門的聲音。
再這樣下去,門一定會被砸壞的。
虎杖倭助悄聲走向貓眼處偷看。大門外站着一個渾身是傷低垂着頭的黑發女人,她穿着的病号服上滿是不停滲出的血液,可她卻仿佛一無所知般,僵硬機械地用腳踢着門口。
突然,她停下了動作。
似乎是感知到了有人注視。
她擡頭看向貓眼,成熟的臉上卻是宛如孩童般的無辜表情:“開門啊。”
是虎杖香織。
虎杖倭助頭上密密麻麻冒出了許多汗。
此時虎杖香織額頭上的怪異傷疤已經消失不見,可虎杖倭助卻加倍感覺到了女人的詭異之處。
他不敢開門。
可他的手卻不聽使喚地向把手伸去。
門被緩緩打開,渾身是血的女人進入了房間之内。
虎杖倭助不敢看她,隻能盯着地面。他發現進入玄關的女人沒有穿鞋,似乎她已經走了很遠,腳上都是血。
女人赤腳踩在地闆上,留下一串延伸向内的血腳印。
沒有任何猶豫,她直奔悠仁而去。
恐懼控制了虎杖倭助的身體,他動彈不得,可是為了孫子,他還是掙紮着反抗自己求生的本能。
他看到女人的背影。
香織抱住了悠仁。
笕雪抱住了悠仁。
她抱住了那個和所有子嗣不一樣的,小小的人型的子嗣。
和想象中的冷漠不同,笕雪越靠近悠仁,心中就越是充滿了喜悅。
她在漫長的路上反複回憶着孩子的一切,這個叫做悠仁的子嗣。
記憶中的柔軟到底還是和真實接觸不同。
當她真的抱住悠仁時,她感覺自己腦海中簡直是充滿了狂喜。
小小的孩子,是她剛誕生不久的子嗣。
笕雪把悠仁抱在懷裡,悠仁也含混不清地叫着媽媽。
“是媽媽哦。”笕雪好高興,高興到她都想把悠仁重新放到肚子裡再生一遍,或者咬碎再拼起來。
笕雪用臉蹭着悠仁滿是香氣的小臉蛋,隻感覺滿是幸福。
她沒有履行過生育的職能,而之前的莎布尼古拉斯生育的孩子要麼已經成年,要麼就是一些沒有理智隻知道吃飯的小笨蛋。
雖然笨笨的也很可愛,但是她果然更偏好人形一點。
好好把孩子放在懷裡親昵了一番,玩了不知道多久的笕雪終于想起來别的存在。
她抱着孩子看向門口已經癱軟趴在地上的老人,突然想到了自己好像會讓人很害怕來着。
出于對自己子嗣的愛,笕雪努力收攏了自己的存在感,走向了那個看上去是自己子嗣照顧者的老人。
“虎杖仁,在哪裡?”笕雪沒有忘記自己生育的任務。
“仁已經死了。”老人癱軟在地,他老淚橫流,明明恐懼,卻依然要努力直視她,“而且你不能把悠仁帶走。”
“子嗣,母神,必須在一起。”笕雪感覺老人可能被自己的氣息影響,恐懼到已經失去了理智,“不然不健康。”
老人目光渾濁,可嘴裡依舊喃喃抗拒着悠仁的離開。
笕雪歪歪頭,她不理解老人在堅持什麼。母神和年幼的子嗣在一起本來就是天經地義,她不認為一個老人可以養育好她的孩子。
而且老人……
“壽命已經不多,還有一天。”笕雪蹲下看着這個蒼老的靈魂,努力壓抑住自己身上外洩的存在感,她希望悠仁在各個意義上都可以名正言順的屬于她,“悠仁需要我。”
“子嗣,不能被接觸。接觸了,會被影響精神。”笕雪斷絕了老人想送養的心,“為了悠仁好。”
老人眼裡再度流出淚水,短短幾句話時間,老人已經失去了自己最後的念想,他嗚咽着看向笕雪懷裡的孩子。
笕雪大方地把悠仁送到即将崩潰的老人面前。
雖然是人類,但是悠仁似乎已經和老人培養出了感情。
看着老人哭泣,悠仁也無聲地落淚。
他們兩個相擁而泣,一個已經明晰了自己的未來,一個卻對自己未來茫然無知。
可笕雪對這一切毫不在意。
她隻是看着悠仁幹淨衣服上留下的肮髒紅色,感覺多少有點刺眼。
明明她抱之前還是很幹淨的。
怎麼蹭上去的呢?
笕雪低下頭,看向自己的衣服。
原來她衣服上都是血啊。
笕雪露出一個甜美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