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芮帶着凍得抖抖索索的俊毛和貝琪,進入冷如冰窖的地宮。
七年過去,這裡還是初次進來時一樣,四面向下的百長階梯,冰柱霜棱鋪滿地,一條凍結的冰瀑布垂懸于水晶棺上方。
燈珠發出的光照亮整個地宮。
唯一的不同,是水晶棺裡躺着一個幹瘦身長的老頭。
付芮裝過身,虛空抓出兩條軟布,給俊毛和貝琪披上。
軟布一蓋到人體身上,貼合着身形曲線,迅速在身上制作出一套保暖成衣。
“還冷嗎?”
貝琪搖搖頭,手抓着她的衣服。
“不冷,真神奇。”俊毛左看右看,最後把目光轉到她臉上。“七年了,你咋沒老啊。”
付芮摸一把俊毛的白頭發,“我才32。你老了可不少。”
俊毛笑開口,眼裡泛起水光,偏開腦袋,不讓對方看到自己的表情。“土包子,我這是染的最新款,叫潮流白。”
“你們站在這裡。”
付芮轉身就要走,衣擺和手腕各被一隻手抓緊。
“哎,還想分開幾年。我們要跟着你,讓你永遠甩不掉。”俊毛快語搶道。
貝琪連忙點點頭。
“好。跟緊我。等下幫我把那老頭子擡出去。”
俊毛躍躍欲試。
三人靠近水晶棺。
付芮低頭,看老統帥溝壑下垂的枯木臉。
偷走别人的東西,隻為自己的私欲,八十幾的人了,不安享晚年,還沉溺于權利,玩心眼子,真是貪心不足。
水晶棺藍光一閃,隻聽身邊驚呼一聲,站在她左邊的俊毛彈飛出數米遠。
“這東西還不讓人碰。”俊毛甩甩麻木的雙手。
“當然了,它在保護裡面的人。”付芮拉起俊毛。“沒我的命令,不要亂碰它,小心受傷。”
俊毛和貝琪乖乖點頭。
叮囑好兩個老友,付芮雙手覆蓋在水晶棺蓋闆上。
不一會兒,吸引出相對應的藍色雙手倒影。
她雙手向兩邊滑動,又滑回原處,與藍色能源交流。
老統帥身體早已千瘡百孔,能健康地活這麼久,全靠水晶棺治愈續命。
她的手向下探入,輕松穿過變成一張泡泡膜的蓋闆。
雙手已摸到對方的肩頭,可她卻沒有進一步行動。
這時搬人出來,隻怕會影響她跟薄希之間的議和。
這個老頭絕不會允許水晶棺還給藍星人,這相當于要他老命,而薄希很有可能因此被老統帥廢除太子身份,下放監獄關到死,即使老統帥隻剩下這麼一個孩子。
手抽出水晶棺。
“怎麼了?是沒辦法搬出來?”俊毛問。
付芮搖頭,“我要用老頭子換冰劍刃。”
俊毛和貝琪面面相觑,也沒有刨根問底,一起看付芮使出某種神力,隔空擡雙手,水晶棺顫抖,慢慢升起,跟随付芮的手勢浮動。
“你們别張着嘴了,小心寒氣入體得感冒。跟着我走。”
付芮虛空托着水晶棺走在最前面。
進入口比較窄,她手一轉,水晶棺橫着轉成豎着。
棺頭對準門,往前走,走到第七步時便走不動了,好似被什麼東西頂着。
她用上力往前頂。
滋滋。
門口閃藍色火花。
她感覺到水晶棺在蓄能反擊,轉頭對不知道情況的俊毛和貝琪大喊。
“離我遠點!跑回去!”
他們二人懵一下,立即手拉着手跑走。
付芮後退幾步,硬抗下釋放出的能量波。
水晶棺落地。
她湊近看出入口。
一張焦黑破爛的細絲格子網,攔住整個出口。
他們進來時根本沒有。
有人在埋伏他們。薄希這是變卦了?
“付芮!”
“付芮姐姐!”
身後傳來呼喊。
她回頭一看,貝琪和俊毛的脖子捏在一雙男人手裡。
“付銳,你想做什麼!”
“放回水晶棺。”他說。
她立即明白自己被耍了,豎眉瞪眼:“這就是你們的真心議和?!卑鄙!”
“放回水晶棺。”付銳兩手抓起掙紮的兩個人。
付芮怒嚣的氣勢一矮,緊張地看着他手裡的兩個人。
付銳忍不住嘲笑:“這招對你真是屢試不爽。你何必帶兩個累贅走,留在科倫斯眼前比這更安全。”
她皺眉,從話裡聽出那麼一絲蹊跷。
“你們不講信用,留哪裡,你們都會拿他倆威脅我。”
付銳嘴角下撇,話不多說,“我給你十秒時間。要他們還是水晶棺。”
俊毛和貝琪臉色漲紅。
“十,九……”
水晶棺可以再想辦法,人沒了可真的沒了。
“五……”
給他也行,就怕他耍花招。
“三……”
“我決定好了。”
她繞到水晶棺,雙手一推,水晶棺滑出去,距離男人兩米不到。
要是他敢耍花招,她就引誘水晶棺發起反攻擊,炸不死他,也足以傷及内髒。
“把他們放下來。”
付銳淡淡說道:“好。一定要接住他們。”
兩條粗壯的臂膀提起兩個人,投标槍似的瞬間投飛出去。
俊毛和貝琪發出長長的叫聲。
兩個人飛過她頭頂,她回頭望去,墜落地鋪滿尖頭冰柱和鋒利的霜棱,若是摔過去,必定戳成馬蜂窩。
她想也不想,以閃電的速度沖過去,撞碎冰柱,以免保護罩彈飛兩人,以身做肉墊,接住俊毛和貝琪。
身下冰淩發出脆響,所幸身穿的衣服材質特殊,倒沒紮進肉裡,隻是沒有保護的臉部,擦出大片血痕。
“可惜,讓你接住了。”
男人不可惜地說。
她擡起腦袋看向付銳,一團耀眼的玻璃盒出現在他手中。
冰劍刃!
等等。他這是要……
玻璃盒扔在地上。
冰劍刃懸浮在空中。它移動道水晶棺上方,劍刃對準的方位,露出一個相吻合的插口。
“害死我的親人愛人,還想活着離開這裡,我要你們看着自己的種族永遠消亡。”
他盯着付芮說出這些話,白耀映出他那因仇恨而扭曲的臉。
“不!——”
她伸出手阻止,水晶棺卻根本不理。
隻有手握住冰劍刃才能截停它。
她奮不顧身沖過去。
咻——
一道與衆不同的銀光飛射。
噗嗤!
男人額頭炸開碩大的血洞,血肉腦漿撲滿她的臉。
此時她的手剛好握住冰劍刃。
顧不上突發的變故,她咬牙拔出冰劍刃,手心被白耀灼傷,冒出絲絲糊味。
強光爆發,眼前空白,耳鳴來回震蕩雙耳。她握着冰劍刃向後倒去。
持續了數十分鐘後。
“付芮,付芮。”
熟悉的聲音回音般從遠處蕩來。
眨眨眼,白茫茫的視線恢複正常。俊毛和貝琪蹲在她兩邊,神情焦急。
貝琪情不自禁留下眼淚。
“貝琪,别哭。”
她想為貝琪擦眼淚,發覺擡起的手上有分量。
她一看,手上皮肉黏着一把玻璃材質的匕首。
冰劍刃?
轉頭看水晶棺,完好無損,連同裡面的老男人都沒收到一絲影響。
“人沒事吧,需要叫醫療嗎?”
一個女人的聲音插進。
付芮腦袋繞一圈,看到略顯滄桑卻不羁的女人。她看起來頂多三十三歲,但臉上的法令紋顯人老成。
瞧一眼女人背後的長杆狙擊槍。
“是你擊斃了他。”
她滑眼神示意地上死不瞑目的付銳。
“是。我叫幸良。”
“付芮。”
“啊,我知道你。小黃毛提過你很多次。”
“小黃毛?”
幸良挑眉,眼珠轉到别的地方:“小黃毛來了。”
她看去,看到出入口大量士兵湧進,将他們包圍,這個情形讓她恍惚想起救貝琪進入地宮的那次。
隻不過,這次壓軸出場的最高統治者是一個二十六歲的年輕俊美男人。
科倫斯一出來,就感受到付芮不善的目光。
這種目光帶着壓不住的氣惱。
“你的真心是被狗吃了嗎?太子殿下。”
她故意敞開嗓門。
科倫斯不氣不惱,朝她走來。
付芮準備着,要是他靠近,就挾持人。
幸良察覺到付芮意圖,輕松一笑:“小黃毛确實是真心議和。他叫我埋伏在暗處,隻要付銳出現,做出破壞他計劃的意圖,立馬擊斃。”
付芮狐疑地瞧她。
“付芮,我是真心議和的。”科倫斯說。
幸良對他打招呼:“小黃毛,好樣的!你已經達到繼承人的資格。”
付芮的目光轉向科倫斯,那一頭棕色頭發。
“水晶棺我馬上就帶走,裡面的人你要怎麼辦?”
幾雙眼睛整齊地看躺在水晶棺的老男人,在任統帥華骥。
科倫斯眼神深沉。
“讓他自然老死,不要醒過來。”
“明白了。”
付芮停止水晶棺對老統帥的治療。
水晶棺一旦中斷治療,會反噬病體,也就是加重病情。
老統帥身軀瞬間幹癟成火柴,眼窩深陷,禁閉的嘴巴松弛大張。
死得無聲無息。
“他呢?”幸良腳尖點點付銳方向,“鄭東說,他的侄女孟霓已經到水晶宮了。你該怎麼對她說。”
“就說付銳反叛,刺殺老統帥,當場擊斃。他侄女應當知道一些内情,會自己合理化。二十幾年前,付銳被關進監獄,是因為老統帥出爾反爾。”
付芮支起耳朵。幸良看到她的耳朵,幫忙問道:“這裡面是有什麼故事?”
“涉及皇家機密,不得對外流露。”
幸良無趣地刮科倫斯一眼。
“你想知道也可以。除非。”
“除非什麼?”
“這兩天住我這裡别走,我慢慢跟你說。”
科倫斯回過頭又對付芮說:“你先把暗河撤走。水晶棺你帶走吧。”
說完,他跟幸良一起踏上階梯。
走上十幾步台階。
幸良:“你不怕她跟着藍星人一起走嗎?現在你正需要一個能鎮得住其他氏族的靠山。隻要她一出馬,那些個冥頑不顧的大家族個個都變成你的乖寶寶,天天喊你爸爸。”
科倫斯:“嗯,乖寶寶…我們什麼時候能有個,算算日子,咱倆結婚也有三個年頭了。”
幸良:“死黃毛,跟你說正經的呢。再說了,那是你自己辦的婚禮,我可沒承認。”
科倫斯眼微笑:“那你氣勢洶洶地搶什麼親,還一通亂砸我的婚禮。我一個太子差點成為帝國人民的飯後恥笑。”
幸良:“活該,誰叫你假死,偷摸回老家要跟個什麼大臣之女,還是大家族的千金聯姻的。咦?等會兒,你不是說那個婚禮是給我辦的?你他麼騙老娘?!”
“哎,哎,你們兩個能走快點嗎?要吵架就去外面吵去,這麼多的部下看着,也不怕真成廣大人民的飯後笑話。”付芮在後頭沖他們喊。
拌嘴的兩人立即收聲,加快步伐朝出口走去。
高一個頭的科倫斯低頭悄悄對幸良說:“放心,她舍不得走的。”
走到出口平台。
一個嬌小的年輕女人出現在出口,她蓬頭垢面,身上的衣服皺巴巴,很是潦草狼狽。
“殿下。”
科倫斯停下腳步,辨别女人的臉。
“孟霓?你不在辦公廳,怎麼來這裡。”
“殿下。怒我唐突,我有事關帝國社會安危的大事向您彙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