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回籠,再次想到父親對自己的這種态度轉變,徐圭言也能理解其中緣由,隻是心中仍覺得委屈。
父親同僚家的孩子們都成家立業,都有了孫子輩的孩子,而獨獨徐圭言一個人,跑到涼州城當官,不婚嫁,不生孩子,一大把年紀的徐圭言早已成了街頭巷尾的笑話。
官位再高又如何,女子嫁娶仍舊是第一位的。
徐圭言明白父親的情緒從何而來,目光在信封上停留許久,最終還是移開了父親寄來的那封信。
另一封信,是崇陽公主寄過來,她去長安的時候公主被封禁宮中。
六皇子李起雲有拉攏她的意思,他們從小便是在一個書院讀書的同窗,也算是青梅竹馬了。
可徐圭言覺得李起雲做不了太子,更不想與他為謀。隻是當今聖上行錯了一步棋,自身還不夠強大的時候立了太子,引得朝堂一片動蕩,各自為營。
公主造反也是常有的事,自從有了女帝後,公主們各個來勢洶洶,十位公主,三位和親遠嫁,其他的不是沒有好的借口派出去,就是還年輕。
唯獨崇陽公主,在朝堂上有幾分勢力,有些許影響力。
春熙公主造反……
徐圭言不知所以然,也沒來得及留人在長安打聽,這麼想着,她打開了崇陽公主寄來的信。
“聞知聖上召見卿之事,已了然于心。所言之事,無非關乎朝廷财力薄弱之困,然涼州财源豐盈,卻不願上繳。長此以往,恐生異志。聖上仁慈,不欲妄動兵戈,以武力施壓,奈何處境艱難,需新政纾困。看卿有此膽略,聖上願授予其稅政改制之責,圖改革以利社稷,消禍患于未萌。
今寄書至此,實欲助卿一臂之力。涼州李家與吾舊誼深厚,當年奪嫡之事,吾曾出力相助。故特遣人将書信送往李家,期能為卿在涼州城中謀一立足之地。此事于卿或是護身屏障,然吾助卿亦有其因,望卿銘記于心。倘日後卿得勢,不可忘今時此助,需相報為念,彼此方成良友之誼。
願卿審慎前行,萬事順遂。
不才書于密院。”
聖上要查涼州銀根的事,她這麼快就知道了?
徐圭言看得心驚膽戰,崇陽公主什麼都知道了,這皇宮裡漏得跟個篩子一樣。信封中還有一件魚尾形狀的玉器,徐圭言拿出來放在手心裡看了看,想必是去拜訪李家時要帶上證明身份的東西。
說來也是奇怪,涼州三家,馮、顧、李,馮家和顧家的人徐圭言都打過交道,隻不過這李家的人似乎及其低調,現在都還沒露面,奇怪嗎?
不奇怪,馮家和顧家才奇怪。
徐圭言微微歎口氣,抛開這些不談,崇陽公主有一句話沒說錯,她在涼州城内沒有靠山。
聖上要涼州的錢,崇陽公主幫她,就是幫聖上,日後若是成功了,徐圭言在身上面前多言語幾句,公主還能分得一杯羹。
徐圭言正想着,彩雲在外敲門,“姑娘,禮物準備好了,請您過目。”
她一愣,連忙将公主寄來的信燒掉,“進來吧。”
彩雲抱着一堆東西進來。
“蠡實帳、九環金杯、越窯青瓷、琉璃盞、紫檀木盒、龍涎香、沉香木雕、白玉酒樽,還有從西域……”
“等等等等!”徐圭言一下子站起身來,急忙從書桌後面沖出來,不可置信地問彩雲,“你這些東西都是從哪兒來的?我這麼有錢嗎?”
不說其他的,蠡實帳可是用珍珠母、蚌殼等材料裝飾的帳子,防蚊蟲,實屬不可多得,徐圭言從長安來的時候,什麼都沒帶,怎麼會有這麼昂貴的東西呢?
“這些是……”彩雲頓了頓,“這是老爺扔出來的那些行李中的東西,我以為您知道。”
徐圭言一愣,她當時光顧着哭了,怎麼會注意這些東西?
“嗯……”她别扭地轉身看過去,一手背在身後,一手翻弄着那些東西,“九環金杯和越窯青瓷這麼貴重的東西,秦郎君可能不在乎……”
徐圭言看着這些豪華的東西,想了想,轉頭看向彩雲,“這樣吧,你去找個木匠來,讓他照着這些東西的模樣刻幾個出來。”
徐圭言撇嘴,“假模假式,就配些假東西。”
話音剛落,外面的半樂跑進來,“姑娘,東西都整理好了,安全的,秦公子送來了七寶床帳、羽衣、白玉酒樽,還有蜀錦。”
都是好東西,徐圭言瞧了一眼,“清點好入庫,然後發個拜帖到李家。”
“那送到秦家的賀禮……還要讓木匠做嗎?”
徐圭言斜眼看過去,“他是好人我又不是,讓木匠做!”
兩人得了令,走出了書房,徐圭言站在書房門口,看着院子裡正在掃地的人,心中突然浮起一陣煩悶。
當日她陷在沙漠之中,居然是群劫匪救了她,将她送回城中。
“姑娘,我們雖然是盜賊,但不是惡貫滿盈的壞人,你從何來,又要去何處?我們送你。”
“我乃是涼州城縣令,豈會與你們為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