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圭言瞪着眼睛聽,老太太口中的秦斯禮完完全全是她不認識的,陌生的人。
“再多的我也不清楚,他做生意,一兩年後也有了些錢。我雖然不喜歡他,但他的苦楚我都看在眼中,我們祖孫二人能有今日,多虧了他。”
秦斯禮那麼驕傲的一個人,出去做苦力?
徐圭言沒法想象,隻不過,她突然想到昨晚伸進她衣服中在她腰部搖曳的手,很糙,她都有些疼。
想到這個,她臉一紅。
謝照晚當然是不知道徐圭言在想什麼,“所以,徐姑娘、徐縣令,請您給秦斯禮留條活路吧,成嗎?”
徐圭言皺起眉頭,“我沒有斷他活路。”
“你當初怎麼對我家的,你忘了嗎?”
當然沒忘,秦斯禮天天提醒她,她怎麼會忘呢?
“他現在有了好的婚事,也算有錢,能過個安穩的日子就已經很知足了。”
“和顧書意結婚為什麼就能過安穩日子?我給他帶來過什麼不安穩嗎?”徐圭言皺着眉頭問,“秦家出事,也是秦家自己做錯了選擇,我那麼做也是為了我自己能活,難道你覺得我跟着秦家一起被流放,讓秦斯禮跳舞保護我這樣才夠真心嗎?”
謝照晚聽完後睜大了眼,她怎麼就沒發現這個女娃娃這麼會能言善辯,黑的都能說成白的。
“落井下石,秦斯禮不恨你嗎?”
“讓我跟着秦斯禮一起被流放,我會恨他的,”徐圭言頓了頓,“在我恨他和他恨我之間,我選擇後者,我活着,就有可能幫他翻案。”
謝照晚被說的啞口無言。
最後她隻好搬出秦斯禮要結婚的事,“他有婚約了,放榜後他就要成親了,你還纏着他,說出去不怕人笑?”
這确實是個問題,徐圭言想了一下說,“和顧書意成婚,他才沒有安生日子過。顧慎如要謀反,邊疆起義,你還想看你孫子再經曆這一遭嗎?”
“什麼?此話可當真?”
“這話我對誰都沒說過,包括秦斯禮。謝家老太太,我和你說,不僅僅是為了我自己,我是對他還有感情,更重要的是,你想過平凡日子,和刺史的女兒結親,這不根本就沒法過平凡日子,更何況他還有造反的心。”
最後,徐圭言得出結論,“你說那麼多套話,其實就是讨厭我,覺得我落井下石,人品不行。”
“對。”
兩人對視,都沉默着。
謝照晚打破了沉默,“我不希望秦斯禮和你有什麼私下的往來,他的婚事你一個外人也輪不到你做主。”
徐圭言點點頭,“我明白了。”
謝照晚剛要說謝謝,沒想到徐圭言說:“你找我,是因為你管不了秦斯禮,他并不想和我斷得清楚、明白。”
徐圭言這态度比昨晚那一副赤裸畫面更讓她崩潰無語。
“徐圭言,你到底明白沒,我不喜歡你,秦家不歡迎你,你對秦家落井下石,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你還纏着秦斯禮做什麼。”
“我才不管天下人怎麼說,我想纏着他,就纏着他,我們先有婚約的。”
“那姻緣早就不做數了!”
“我說做數就做數,”徐圭言站起身,“老太太,我也不說話氣你了,你好好養病吧,我還有公事,先走了。”
老太太被她氣得直咳嗽,郎中聽到聲音,在門外禀報一聲才進來。
祠堂外老太太被徐圭言氣得不輕,祠堂内,秦斯禮抄家法抄得心不在焉。
徐圭言沒走一會兒,寶蓋偷偷溜進祠堂,找秦斯禮回話,“郎君,徐縣令走了。”
“老太太怎麼樣?”
“還行……”寶蓋摸不到頭腦,明明說郎君和縣令是舊敵,兩人在外也是針尖對麥芒,可怎麼說睡到一張床上就混到一起了?
寶蓋不敢問,老實回答完問題後,秦斯禮便讓他出去了。
在祠堂呆着,一呆便是好幾日。
初試放榜那日,馮淑嬌一大早穿着紅彤彤的衣服,上好妝後就要去看榜。
一旁的顧慎如看着馮淑嬌風風火火的模樣,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不過是一次秋闱,何必如此焦急,去早了也不能改變結果。”
馮淑嬌明媚一笑,“早知道早好,成了,就早點開心;落榜了,那就痛快哭一場,然後趕緊準備其他路子。”
顧慎如笑笑,随她去吧。
出了院子,馮淑嬌臉上情緒才變得不對勁。她不知道顧書意上一次看到了什麼,找了半日,在小書房找到了人。
當時顧書意的情緒不對,可忍着科考,母女兩人什麼話也沒說,隻是馮淑嬌覺得她們母女之間多了層隔閡,兩人都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走了幾步,馮淑嬌搖搖頭,走到顧書意院子門前,深吸了好久口氣,才急匆匆地進去,拉着顧書意就要去,去看榜。
可顧書意讓她等等,拉上了顧書華,“娘,我們一起去吧。”
馮淑嬌無奈翻了個白眼。
三人一輛馬車,馮淑嬌看到顧書華隻覺得晦氣。
到了放榜的地方,顧書意、顧書華和長青下車去看,馮淑嬌等在馬車上,悠哉悠哉地喝着茶。
過了片刻,長青小跑着回來,笑眯眯地說:“夫人夫人!小姐上榜了,考上了!”
馮淑嬌聽到後松了一口氣,肩膀一下子松了下去,靠在軟榻上,不一會兒,哈哈大笑起來,“我就知道我女兒行,我沒做到的事,她就能做到!”
說完,她便要下車,長青撩開簾子,馮淑嬌扶着馬車夫的肩膀下了車,遠看着顧書意和顧書華一同走過來。
“那小子呢?上了沒有?”
“沒有,”長青小聲說,“但他也不傷心。”
馮淑嬌哼了一聲,“區區一個小妾,能生出什麼好兒子?誰都不如我女兒優秀,”說完笑着迎了上去。
“書意,走吧,回家娘給你慶祝,開心開心。”
顧書意笑了笑,餘光撇了一眼顧書華,馮淑嬌沒看他,“走吧,上車,我們回家。”
顧慎如知道了顧書華沒上榜,氣得摔了手中的茶杯。
“我讓人給你做推薦,成績過得去就能上榜,你怎麼回事?”
馮淑嬌聽到這話,垂眸不語,他還是喜歡推兒子,顧書意上了榜也不見她開心。
顧書華站在廳堂正中間,手垂在身體兩側,“父親,我就不是讀書的料……”
顧書意站在他身後,也幫着他說話,“父親,弟弟是用功讀書了的,他隻不過是……”
“閉嘴,這裡有你說話的份麼!”顧慎如對着顧書意怒吼,“你弟弟用功讀書比不過你,你什麼意思?你以為你考上了就好了?你不過是一個女人,最終還是結婚生子的,考上了有什麼用?!”
這話一出顧書意人都傻了,她看向母親,馮淑嬌也一愣,當即反駁道:“有沒有用,我們家書意是自己考了,顧書華是個男子,你還給他寫了個推薦,最終他不也沒考上嗎?”
顧書意聽着母親這麼說,眉頭又是一皺,她不懂母親為什麼要在顧書華的面前說這種話,分明是在挑撥她和顧書華之間的關系。
“母親……”
“馮淑嬌!”
父女兩人同時叫出了聲,馮淑嬌也是一愣,目光在兩人中間掃了一圈,也算是明白了怎麼回事。
“呵,一個護着弟弟,一個護着兒子,我是為了誰啊!”她嗤笑一聲,“你們顧家的事,你們自己看着辦吧!”
說罷,就要出門。
好巧不巧,遇到了送信的小厮,長青在門外接過信,遞給了顧慎如。
顧慎如打開掃了一眼,叫住了馮淑嬌。
“你看看,這就是你女兒考上的原因。”說罷将信扔在地上。
馮淑嬌有些疑惑,轉身走了過去,撿起地上的信,仔細一看,竟然是徐圭言為顧書意寫了推薦信,她才勉強夠上榜!
“我倒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和徐圭言走的這麼近了。”
顧慎如陰陽怪氣地問,“不解釋解釋?”
馮淑嬌眯了眯眼,“我和她,從未有過交集,更何況,她還是一女子,我有什麼要解釋的?”
顧書意聽到後也是一驚,她走到母親身邊接過信,細細一看,居然真的是徐圭言推薦了她。
“她一個小小縣令推的人上了榜,我一個刺史推的人卻落了榜,可笑,”顧慎如起身拍了拍袖子,便走了。
馮淑嬌确确實實不知道怎麼一回事。
屋子裡的局外人,顧書華在這個時候說話了,“母親,如果沒事,我就先走了。”
馮淑嬌點點頭,也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琢磨了一下,想着給徐圭言送些禮物,可又沒送,畢竟徐圭言是公事公辦,沒有和她商量過,現在送禮過于顯眼了。
再一琢磨,馮淑嬌自嘲地笑了笑,自己找了那麼多門路,唯獨沒想到是這麼一個人給了她條活路。
不知道該說徐圭言是看在顧慎如的面子上做了這件事,還是說她為了巴結馮家人這麼做,總而言之,這個人情債她是欠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