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淑嬌蒙面先去了李子由的宅邸,裡面隻有奴仆,馮淑嬌進去了後衆人以為來了劫匪,叫着就要往外跑去報官。
“别叫了,是我,”馮淑嬌摘了面罩,看着院子裡的人,“李子由人呢?他帶着我女兒走了,你們見到沒有?”
小厮自然是不清楚的,馮淑嬌也知道他們不清楚,但還是為難他們,講了幾句後,帶着人把李子由府内的東西砸的砸,仍的扔,最後留下一句,“賠錢直接去馮府。”
出了門,馮淑嬌一時間有些為難,她是不懂,李子由到底能戴顧書意去哪裡。轉念一想,李子由才不是什麼會惹事的人,顧書意不見了,肯定是這丫頭自己的主意。
那麼就隻能去她想去的地方了。
但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你們幾個人,在各大開了門的酒肆中看一圈,尤其是李子由經常去的,”她看向李子由的貼身小厮,“你帶着他們去。”
一波人去酒肆,另一波人跟着馮淑嬌去顧書意經常去的地方。
找了一圈,馮淑嬌也沒找到顧書意,而此刻,烈日當空。
她仰頭瞧了一眼烈日,額頭的汗珠緩緩流下,多久沒這樣了?小時候跟着父親在軍營的時候,她暢快地騎馬,聽着軍營中士兵們的号角聲。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當了這麼多年的嬌滴滴貴婦,摸到馬的時候,仍舊是忘不掉在風中奔馳的感覺。
可現在來不及回味那份肆意,她滿心焦灼,心中都是顧書意。
“夫人,下來歇息,喝杯水吧,該找的地方都找了,您别急……”
馮淑嬌從馬上下來,這不是他們的親人,他們自然是不懂的,但她嘴裡确實幹得發癢。
“你回府裡看看,這個時辰了,她是不是回去了?”
小厮看着妝容花了,憔悴的夫人,心中也是一軟,“好,這就回去了。”
馮淑嬌随意坐在長凳上,拿起碗喝了口水。
李子由的貼身小厮小心湊過去,“夫人,您放心,姑娘和我家郎君在一起,他肯定會照顧好姑娘的,不會出事,您放心,我剛才走的時候,也讓郡公府的人一同出去找人了。”
馮淑嬌斜眸掃了一眼,“他身旁就沒跟着其他小厮嗎?皇親國戚就這這麼點動靜?”
小厮苦笑,看馮淑嬌着急的模樣,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
一盞茶的功夫,那派出去的小厮緊忙趕回來,“夫人,姑娘還沒回去。老爺知道這件事了,他讓您先回去。”
馮淑嬌垂眸,臉上看不出是什麼情緒。
“……時辰過了,新郎和新娘都不現身,賓客們也都散了……”
馮淑嬌點點頭,又喝了一口茶水。
過了片刻後,她才起身,身子挺拔飒爽,顧府、馮府的小厮們從未見過這般的夫人,眼中多了幾分欽佩。
就在馮淑嬌剛上馬後,遠處一人騎着馬趕了過來,“夫人——”
一衆人看過去,當在馮淑嬌面前,生怕出了事。
哪知那人勒馬下來,手裡拿着一封信,舉起手來,“李郎君給您的信!”
李郎君,除了李子由,還能有誰!?
馮淑嬌最終在涼州城外的道觀中找到了顧書意。
顧書意仍舊一身喜服,馮淑嬌邁着大步子朝她走過去,看到她擡手就要打她。
旁邊一道涼薄的聲音響起,“馮夫人息怒,她也有不得已之處。”
顧書意閉着眼,淚水緩緩流下來,“他秦斯禮不想要我,我也不會要他的!”
馮淑嬌深吸一口氣,慢慢放下了手,目光移向一旁靠在柱子上的李子由。
“你先回府,”她對顧書意說,收好馬鞭朝着李子由走過去。
李子由讪笑看着她,正要開口解釋,馮淑嬌擡手就是一個巴掌。
顧書意在一旁也是一愣,可小厮站在她身邊,“姑娘,走吧……”
“娘,郡公他……”
李子由被打得轉了頭,回過頭正面看向馮淑嬌的時候,她另一隻手迅速又給他了一巴掌。
他下意識地笑出了聲。
“如果不是我,你女兒還不一定跑到哪裡去呢。”
李子由又轉頭看向馮淑嬌,這回他做足了準備,沒想到馮淑嬌拿着馬鞭又給了他一下。
“你這是對皇親國戚無禮!”
“這是你上一次輕薄我該挨的鞭子!”
李子由笑了,往後退了幾步,“馮夫人,您大可不必如此。”
馮淑嬌搖搖頭,“她讓你帶她走,你也不應該這麼做,孤男寡女,她不懂禮數,你不該這麼縱着她。”
“我不覺得和一個不喜歡的人成親是一件好事,更何況對方根本不重視她。”
馮淑嬌皺了皺眉,“你覺得帶她走,就能讓她逃脫這樣的命運?她還年輕,前程大好,本應該去做人所能為之的事,但婚姻之事是這個時代強加給她的束縛,不得已為之。叛逆不能改變這些。我試過了,沒用。”
“馮夫人有這般見地,不應該藏匿于内院。”
“内院也需要智慧。”
李子由露出一抹真誠的笑,“我懂你的意思,所以我便不選擇綁定一人。”
“你有不選的權力,書意沒有,我沒有,不是我們不想,而是這天下所有女子都沒有不選的資格。而且,”她頓了頓,“你不是為了自由,你是在逃避責任。你這般世家,本應揮斥方裘,指點一方。如今落被趕到了這邊疆,不過是你自怨自艾。”
李子由收斂笑容,認真地看着馮淑嬌,眼眸深沉。
馮淑嬌見他這副模樣,即刻轉身走出了道觀,上馬離去。
回到顧府,馮淑嬌換了衣裳後,才往前廳走去。
一路上,小厮、丫鬟們的目光躲閃,金器上都蓋着紅布,馮淑嬌顧不得那些,越走越快,剛下台階,隔着老遠,她便聽到了顧慎如嘶吼斥責的聲音。
馮淑嬌腳步一頓,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氣,仰頭看着快要墨藍色的天,院子四四方方的,不知何處飛出了幾隻烏鴉,叫聲極為難聽。
下一刻,她接着往下走,不一會兒,便到正廳外。
“我怎麼生出你這樣的女兒,真是給我丢臉,整個涼州城都在看我的笑話!”
馮淑嬌快步走上前,走進正廳,遠遠看着顧書意跪在地上,背影顫抖。等她走近,看到顧書意正臉時,才發現她兩頰兩側早已被打紅,巴掌印清晰。
瞬間她心中便覺得不舒服,看着女兒哭泣的臉,馮淑嬌背對着顧慎如冷冷出聲道:“秦斯禮出事在先,你敢這麼對着他打嗎?”
“這有什麼不敢的?”
“秦斯禮他人呢?”馮淑嬌轉身看他,冷笑一聲,“不會真的死了吧?”
顧慎如瞪她一眼,“秦斯禮不來,是他犯錯在先,我們還有的追究,現在呢?”他擡手指着顧書意,“她前腳跑,接着秦斯禮就來了!她跟着郡公偷跑了!你讓涼州城的人怎麼看我們!怎麼看她!”
說到這裡,顧慎如又看向顧書意,“你跟他跑什麼?他是皇家的人,你以為他能娶你啊!你的清譽毀了你知道嗎!?你是不是讀書都把腦子讀壞了?什麼都不分輕重?”
顧書意這個時候抽噎着說,“那秦斯禮要是不來呢?全涼州的人都會知道,他不想要我,他看不上我……”
“放屁!他做錯了事,還能怪到你身上!?”
顧慎如真的要被氣死,馮淑嬌也不明白顧書意怎麼會這麼想,她不僅是嫡女,祖父、外祖父都是鼎鼎有名的人,怎麼會如此自視卑賤?
說到這裡,顧慎如松了松衣服領口,臉通紅,“這樣吧,以後讀書的事放一下,書讀多了,就沾染上文人那些無病呻吟的臭毛病,你現在要做的就是,等着嫁人,長安你也不用去了,好好在涼州,我給你找個好人家,嫁了就算了。”
這麼一說,馮淑嬌更生氣了,“她不嫁人和科考有什麼關系?她可是顧家第一個過了初試的人!”
“那為什麼其他家的女兒都能老老實實嫁人,就她不行?你再看看徐圭言,她不也讀書了,嫁人了嗎!?”
馮淑嬌看着氣急敗壞的顧慎如,站起身,臉龐幾近扭曲,用力地說:“我看你是覺得一個女兒過了初試,兒子沒過,所以覺得丢人吧?顧書意是我的女兒,她的事我說了算,你要是非要讓她嫁人,那我們就和離。”
“反了你了!”
沒等顧慎如說完,門外小厮的聲音傳進來——
“涼州郡公李子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