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青蓮正在算賬,掀起眼皮瞥了一眼,看到來人是秦斯禮,便停下了手裡的事,也沒任何寒暄,“前些日子聽說你要結婚了,還以為你會帶着新娘來呢。”
秦斯禮彎着嘴角,靠在櫃台邊,“難道她就不能是我娘子?”
銅爐中煤炭、柴火燃燒的吱呀聲聽得人心裡熱鬧,姚青蓮對上秦斯禮的眼,黑漆漆的眼睛裡映着火燭的光。
“她不是。”
“為何不能是?”
“那要問你自己了,”姚青蓮哼笑一聲,“後面的事我也聽說了,沒娶到。”
秦斯禮眼底閃過一絲惋惜與悲傷,姚青蓮看出來了,可他又把情緒都收了回去,瞬間臉上隻有笑,輕輕來了一句:“造化弄人。”
“刀光劍影,是非由心;恩怨情仇,解散如塵。”
話音落,秦斯禮一愣,随即一笑。
“來兩鬥葡萄酒。”
姚青蓮爽快點頭,“您先找個位置坐,我讓小姚拿酒過去。”
“好。”
秦斯禮轉身就要走,
“秦老闆,還有一句話你沒拿。”
秦斯禮停下腳步微微側頭。
“一掩無窮,一面對終。”
秦斯禮嗤笑出聲,大步邁出。他都走得這麼遠了,千裡之外的事又和他有什麼關系呢?
店小二拿來了就,倒在杯子裡。
秦斯禮拿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今朝有酒今朝醉,口腔内葡萄的味道回甘,他看向台子上的說書人,任由身後的嘈雜聲将他裹挾。
除了逃,他還能有什麼辦法?
竹城沉沉睡了許久,聽到急促的敲門聲她才醒來,可敲門聲在耳旁消失,她睜着眼,看着陌生的簾帳,緩了許久,才回神想起自己在哪裡。
四周寂靜,聽不到蟬鳴聲。
不過也是,快要入冬了,哪裡來的蟬?
竹城腦海中一片混亂,剛才的敲門聲一團蝸居于腦中,遙遠的聲音。
她翻了個身,準備繼續入睡的時候,門外又響起了敲門聲。
“竹城姑娘,秦郎君吃醉了酒,在大廳裡不肯走,您過去看看?”
竹城睜着眼,片刻後才坐起身來,“好,這就去。”
到了大廳内,她看到秦斯禮醉得不成樣子,靠在牆邊,臉頰通紅,微眯着,不知道在看什麼。
“郎君,您好嗎?”竹城彎下腰,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秦斯禮緩緩仰起頭,看向竹城,“怎麼……”他頓了頓,嘴裡嘟囔着,“你怎麼來了?我都走了這麼遠了,你怎麼還是來了?”
說着他就往一旁躲,酒後身子重,沒幾下失去了平衡便倒在了地上,“求你了,放我一條生路吧……”
竹城聽不清秦斯禮說的話,隻是發覺他躲她,躲到了桌底。
寶蓋在一旁搖頭,趴下去鑽進桌子下。
“郎君啊,回屋睡覺吧?”
秦斯禮胡亂地搖頭,擡手不知道在驅趕什麼,“……讓她走,讓她走!她怎麼能這樣……欺人太甚……”
寶蓋雙肘撐地,看着秦斯禮的模樣,不知道怎麼回事,眼眶一紅。
自己郎君受過的苦他心中最有數,明明前些日子秦斯禮還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今日就成了這般模樣?逃也似地離開了涼州城,他定不是因為得罪了顧家。
那是為了什麼?
不成婚,要辭官,郎君什麼都不說,有苦隻會自己咽。
寶蓋長歎一口氣,哄着秦斯禮說,“郎君,不能睡在這裡啊……”
秦斯禮才不管,揮手打開寶蓋伸向他的手,力氣大得過分,桌子被掀了。
大廳内有片刻的安靜,而後又熱鬧起來了。
耍酒瘋在聚星落常見,有時候各路人馬意見不同打起來的也有。
就這樣,秦斯禮被人架了起來,他晃晃悠悠地站着,靠着胳膊下兩人的支撐。
走到一半,秦斯禮突然停下腳步,看向竹城。
他眯着眼看她,竹城有些緊張。
“為什麼跟過來啊?”他一字一句地問,竹城和旁人都聽清了。
竹城尴尬一笑,“你帶我來的。”
秦斯禮歪着頭看她,不知所雲地說:“我不想原諒你。”
一瞬間,竹城就明白過來了,冷着臉看他。
“秦斯禮,你好好看看,我是誰。”
秦斯禮睜大了眼,又湊近,突然笑了,“竹城。”
竹城心底裡的不滿剛釋放出去,秦斯禮眯着眼,悠哉且慵懶地說:“……你是最像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