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竹城和秦斯禮向西而行。這一路上,竹城都在偷瞄秦斯禮,今日他像是個沒事人一樣,該吃酒吃酒,該睡覺睡覺,他這樣,竹城心中越發沒有着落。
“郎君,午時我們便能出西域啦,離開西域,便是離開了後唐……”寶蓋在車外面說,一開始語氣中滿是興奮,說到最後,滿是不舍和留戀。
“……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秦斯禮正斜躺在軟枕上,聽聞此話,翻了個身,緩緩打了個哈欠後輕笑一聲,“好好趕路,别想那些有的沒的。”
竹城斟了一杯茶,遞到他面前,秦斯禮坐起身來,順手推開了她的茶,“不渴。”
“好,躺久了吧?我給你揉按一下?”竹城說這就要要上榻,秦斯禮搖搖頭,“不累,你好好歇着,我在外面呆會兒。”
在外面呆會兒的意思是,他要騎馬。
竹城臉上的笑凝固着,眼看着秦斯禮掀開簾子就要出去了,她急忙扒住他的肩膀,“秦斯禮,要出了後唐,你真心想和我去西域嗎?你到底怎麼想的?”
秦斯禮緩緩回頭看了她一眼,“答應你的事我不會反悔的,放心吧。”
竹城松開了手,委屈地看着他,就算秦斯禮這麼說,她還是覺得不安。
秦斯禮見狀,一下子軟了态度,拉着她的手放在手心裡,“我能怎麼想?我滿心滿眼想得都是你,”說着,另一隻手撩起她的發放到耳後,“我們馬上就要離開後唐了,你還怕,你怕什麼,嗯?”
他這麼一說,竹城瞬間紅了眼,撲到秦斯禮的懷中,抱着他,“我不管,那日在醉月樓見了你,我這心裡就沒再有過旁人了……”
“就算你把我當做旁人看,我也不在乎,我隻要你……我怎麼都能活,隻要你在我就安心。”
秦斯禮頓了片刻後才伸出手抱住她,在竹城背上輕拍了兩下,“好,好,好……你好好休息,我出去透透氣可好?”
竹城聽到後又抱了許久,而後才不舍地松開他。
等他出去後,竹城一人躺在榻上發呆。她從來都沒這種失控的感覺,
他什麼時候變了?
明明一開始,秦斯禮和顧書意的婚事在她眼中根本算不得什麼,他也不像是個會對女人上心的。自從她認識他開始,她就沒見過他對旁人上心,除了後院那個老太太,他唯有的幾分真心,就都在自己身上了。
可不知道什麼時候,他變了。
她自己也變了。
變得患得患失。
竹城喝了一口茶,茶香在口内四溢,她心情不算好。可又想不明白,自己也有本事,離了他也能自由一番天地,為何偏偏就要纏着他不放呢?
難道這就是酸臭文人口中的真情?
這個問題,出了後唐,竹城也沒想明白,車子搖晃,不知道不覺她便睡了過去,再醒來的時候,他們已經在客棧之中了。
竹城沒着急下車,趴在窗口看着外面的景色,來往皆是女流,鮮少見到男子,行囊什麼的都搬了下去,竹城才伸個懶腰從車上下去了。
“此地是何處?又是什麼時辰了?”
秦斯禮正巧從客棧裡走出來,看到她便笑着說,“醒了?叫了你好半晌,都沒醒。”說着他走到了竹城身旁,随口一說:“這兒是甯川國,是後唐的附屬國,但這裡大多都是女子當家,國君也是女子。”
聽到“國君是女子”這話,竹城眼睛一亮,“那我們日後是要在這裡生活嗎?女子當家作主,可是稀奇。”
秦斯禮笑笑,“你願在這裡生活,那就留在這裡。”
說着,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客棧,做登記的時候,身旁還有人說涼州的事。
“涼州都淪陷了,我看西域也快了,不知道咱們這附屬國有沒有影響。”
“能有什麼影響?不過是換了個主子的事。”
“涼州、幽州,那些藩鎮起義,是後唐的家務事,咱們不過是附屬國,頂多算個外戚,定然不會有事的。”
“對……不過我聽說,涼州城好像還沒淪陷呢,今兒早回來的人說,到涼州城的時候,外面還一堆兵圍着呢,怕出事就又快馬加鞭回來了……”
“涼州城守住了有什麼用?它一個孤城,前後都是敵人,能有什麼辦法?我看就是時間的問題……”
竹城仔細聽着,秦斯林那邊卻好像什麼都不知道一樣,轉頭看她,“走吧,上樓回房間。”
兩人上了樓。
竹城進屋前,秦斯禮拉着她交代了一句,“一會兒叫個水,好好梳洗一番,我有重要的人介紹給你。”
“好,”竹城開開心心地進了屋中,叫水沐浴。可穿好衣服,打扮好,坐在銅鏡前,她才發覺不對勁。
看着銅鏡中的自己,又一股腦地将頭飾都拔下來。
秦斯禮收拾好了後,在樓下點了一壺茶,坐着等竹城。
可等了好久,都沒看到竹城出現,寶蓋也在一旁催,“郎君,使者已經在等我們了,還不出發嗎?”
秦斯禮喝完最後一口茶,擡頭看了看樓上,“走吧。”
說罷,他便一人上了馬車往赴宴地點趕去。
他又是吃醉了酒才回來的,寶蓋攙扶着秦斯禮,敲了敲竹城的門,“姑娘,郎君吃酒吃多了……”
話沒說完,門就從裡打開了,竹城一臉冷漠地看向寶蓋,又看了一眼秦斯禮,“我又不是他夫人,他吃醉了醉送到我房裡算什麼?要伺候你自己伺候,都拿同樣的月錢,憑什麼我要近身伺候?”
說罷,門又被關上了。
寶蓋吃了個啞巴虧,他也不是不能伺候,是郎君點名要來敲她的門的,兩人下午還好好的,怎麼現在又生氣了?
“呵,生着我的氣呢,走吧,扶我回屋。”秦斯禮指了指一旁的門,兩人走了過去。
秦斯禮被寶蓋放在床上,蓋好了被子,秦斯禮又要了杯茶,喝了幾口後就讓寶蓋回屋睡覺去了。
寶蓋剛回屋躺下,門就被推開了,還沒來得及尖叫,他的嘴巴就被竹城捂住了。
“你和郎君去了哪兒?見了誰?”
寶蓋冷汗落下,推開竹城的手,苦着臉說:“我說姑娘诶,你怎麼這麼難伺候呢?你和郎君下午還好好的?這是又犯了錯什麼錯啊?又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