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夫人上了城牆頂!”
馮知節和顧慎如皆是一驚,兩人起身跑了出去。
清風怒号,寒雪紛飛,天色陰沉如鉛。
幽州城内,一座高樓之上,馮淑嬌身着一襲素衣,淩然伫立,長發被風吹得淩亂,衣袂翻飛,猶如一隻即将振翅沖向風暴的白鶴。
樓下,軍士持戈圍立,神色緊張,不敢輕舉妄動。
“嬌兒!你這是做什麼!”馮知節跑過去,站在城下仰頭看向馮淑嬌,“快下來!爹帶你回家。”
馮淑嬌居高臨下,目光淩厲地掃過他們,聲音在風雪中清晰而堅定:“顧慎如,你别用我來威脅我爹。”
她的聲音不大,卻帶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如同利刃一般刺破了這片死寂的寒風。
“父親,你是後唐的将軍,你的職責是攻打敵軍,為國而戰!”馮淑嬌望着馮知節,眼底滿是堅定,“我不希望你為了我,做出違背本心的決定。”
風雪中,馮知節眼中劃過一抹痛苦,拳頭攥緊,指節發白。
“不要因為我,就放棄了你該做的事!”
她的聲音拔高,仿佛在用盡全身的力氣喊出這一句,她的眼中沒有懼怕,也沒有猶豫,隻有堅定和不容更改的意志。
城下的顧慎如忽然變了臉色,他的手指微微顫抖了一瞬,随即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向前邁了一步,嗓音溫柔了幾分:“淑嬌,你下來,我們好好過日子,千萬别想不開。”
他語氣溫和,試圖勸她回頭,聲音中難得有幾分緊張和慌亂。
馮淑嬌輕輕一笑,那笑意卻帶着一絲諷刺,她低下頭,望着顧慎如,眼神像是一道穿透迷霧的劍。
“我能有什麼想不開的?”她語氣淡然,帶着些許輕蔑,“你讓我怎麼和你過日子?”
風雪愈發狂暴,卷起漫天冰屑,仿佛天地間也在回應她的質問。
“我該怎麼和你過日子?”她再一次重複,字字铿锵,眸中寒光如炬,“你是叛軍的首領,而我是忠臣之後,顧慎如,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和你過日子?”
樓下的顧慎如臉色徹底變了,他的眼神暗了下去,似乎終于意識到,無論如何,馮淑嬌都不可能站到他這一邊。
馮知節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嬌兒,下來。”
他的聲音不似平日的威嚴,而是帶着難掩的疼惜,他望着自己的女兒,眼神沉穩而溫和。
“我還用不到你犧牲自己,來幫我解圍。”
“我也沒那麼禽獸不如!”他的聲音陡然拔高,眸光銳利,宛如戰場上的冷刃,“我馮知節縱橫沙場一生,保家衛國,豈會用自己的女兒去換取生存的機會?!”
他踏前一步,語氣堅決:“你下來,我們一起等……”
馮知節頓了頓,聲音顫抖,
“……你下來,大不了,我們兩個人一直等在這裡,等着徐圭言來救我們!”
馮淑嬌聽到後輕笑一聲,看向顧慎如,“你讓我父親離開這裡,我便下去,如果你不讓他走,我便跳下來。”
顧慎如仰頭看着她,面無表情。
馮淑嬌突然明白了什麼,仰頭大笑,而後看着他說:“剛才我還不懂你為什麼一定要将我囚禁,引誘我的父親過來救我,現在我明白,你也怕!”
“你怕你輸了就沒命了,”說到這裡馮淑嬌得意地笑了,“如果我們不死,你就永無翻身之日,除非我們達成一緻,成為一條繩上的螞蚱……”
馮淑嬌搖搖頭,“不,你疑心太重,隻有死人不會說話,你就是想讓我們死!”她惡狠狠地看着顧慎如,“你放了我父親,有我就夠了!”
有她怎麼能夠?
顧慎如冷笑一聲,垂在身側的手指一動,風聲呼嘯。
下一刻,他下令——“來人,抓住馮知節。”
馮知節剛要反抗,隻見刀光一閃,刀已架在頸。
顧慎如手背在身後,手在背後一動,身後的士兵看到後明白了他的意思。
而他從容地看着馮淑嬌,笑着說:“跳吧,你這一刻跳下來,下一刻我就讓你父親給你陪葬。”
馮淑嬌冷靜地看着顧慎如,馮知節也沒掙紮,父女兩人早已是牢籠中的困獸,隻能任人擺布。
“我始終都不明白,讓你們跟我齊心怎麼就這麼難?”
顧慎如沒有要放人的意思,馮淑嬌往前邁了一步,看着高聳城牆下的地面。而她身後不知何時已經有人悄悄圍上來,眼睛盯在她身上,生怕她掉下去。
“馮淑嬌,你女兒還下落不明,你這麼死了不劃算吧?”
顧慎如大聲疾呼。
馮淑嬌腳步一頓,緊接着她便被身後的人拉了下去。
“将二人帶下去,分開關押。”
顧慎如冷着臉說。
扣押馮氏婦女一事傳到了盧景澄耳中,他不懂為什麼顧慎如一定要逼迫馮家謀反,“你困着他們有什麼用?不是給自己徒增煩惱?”
顧慎如看着他搖頭,喝了口葡萄酒。
盧景澄揣摩不透他的心思,“你就這麼喜歡馮淑嬌?你要是喜歡她,留她在身邊就好,為何又要将她父親扣留在這裡?”
顧慎如哼笑一聲,“馮知節,他很厲害,對面沒他,攻打起來會比較輕松。”
盧景澄想了一下,“那你說,他來這裡做什麼?”
“他應該清楚,如果他這種人不能為我們所用,我們肯定會殺了他,留着他可是大患啊。”
顧慎如搖搖頭,搖晃着杯中的葡萄酒。
“難不成,他是來換人的?換她女兒走,他當人質?”盧景澄想了想,“這确實是個好交易,一個女子也沒什麼用,換一個大将軍留在這裡,值得。”
顧慎如聽着盧景澄分析,這些話讓他聽着不舒服,扭頭看向他,冷言道:“馮知節是我嶽丈。”
盧景澄笑了,“你都造反了,還講究這個?”
這話顧慎如不愛聽,起身離開。
“為了個女人,至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