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雪柳不顧對着自己吹鼻子瞪眼的商纣王，繼續說道：“其三，兩國進一步開放互市。以上三點，足可預見兩國結盟之後的深入交流與繁榮。”

“不行！”商纣王怒上心頭，雷霆将欲爆發，但還是壓抑下來：“你們地處偏僻，恐怕商邑之人極少願意前往蜀地互市。況且蜀地山勢險惡，妖魔叢生，歧路難走，孤怎麼能讓商民放心和你們互市？孤認為這結盟不結也罷！”

用巴蜀消耗西岐的計策雖好，但他其實不太想去和巴蜀接近，況且巴蜀正在借結盟之事大開獅子之口。若真的同意她提出的結盟三項，被拖累的是他大商也不好說。

巴蜀不足為懼，可讓其自生自滅，但西岐是他的心腹大患，他與東夷交戰多年，西岐借機在商地安插不少細作，鄉野之間聽到越來越多周西伯的呼聲，他早就不耐煩，想掉過頭去攻打西岐。到那時候，他或可禦駕親征……

商纣王在心裡暢想着征戰天下的快意，心血澎湃，卻又聽到蜀國特使還在念叨着結盟一事，他已經不想再結盟，急着與姬周速戰速決，便揮揮手，皺眉道：“與蜀國結盟一事，孤深為重視，對于特使提出的問題，容後再議。”

金雪柳行了個禮：“還望大王早日決斷。”

看他的态度，金雪柳知曉結盟之事成功幾率不大，微微一笑，總算完成任務。商纣王說到底是好戰分子，與其花費大量精力和财力籠絡他國為自己所用，還不如自己上場。

最開始進入商王宮，她被設置重重阻隔，不能馬上觐見，但還是讓她找到辦法偶遇蘇妲己。

蘇妲己當了大商王後兼任大祭司，正在緻力于給商纣王立一個“天命所歸”的人設，為此她推進了商纣王很多決策的變動，還能說服商纣王對四方邊境的軍力重新進行部署，與巴蜀結盟一事她也是贊成的。

兩人的目标一緻，推進殷商滅掉最強大的威脅姬周，擁護商纣王成為天下共主。但是蘇妲己一直對與巴蜀結盟驅狼吞虎這一計劃是由申公豹提出的而耿耿于懷。

見到蘇妲己，她遞交了十份複寫的國書，不斷地開始誇贊申公豹。

“申丞相憐我蜀國弱小，願意支援蜀國，真是心胸廣闊，敦懷天下，有申丞相在，真是大王之幸、大商之幸。”金雪柳溫和笑道：“這幾份國書還請大祭司交給申丞相，我蜀國對于結盟一事萬分支持。”

蘇妲己臉上無喜無怒，隻是在宮人為金雪柳添茶之後将她們屏退。

“那是自然。”蘇妲己淡淡開口：“你們蜀國願意跟随大商，那是再好不過，大王是上天要扶持的，你們做對了選擇，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上天扶持？”金雪柳聽到她說話到這裡的時候有些意味深長，不由跟着喃喃念叨。

莫非有位大神在背後支持着商朝，才驅動蘇妲己去為商纣王做那麼多事？不然她怎麼就那麼笃定商纣王是天命所歸，而不是亡國之君？

在這個無法預見将來事的神話世界裡，有人要保着商朝，護她氣數興盛？

首先排除女娲。

這個世界裡女娲的信仰最盛，商纣王隻是好戰，不會像封神演義那般去亵渎女娲。就算沒有發生這樣的事情，女娲也沒有必要參與到人間王朝的興衰中來。

金雪柳眨了眨眼睛，似有所悟，話音一轉又将話題轉到申公豹身上：“傳言治世之下必有賢臣，大王是天命所歸，申丞相必是輔世能臣。若是結盟能成，我蜀國必定感恩戴德，傳頌申丞相功業。”

蘇妲己撩了撩鬓角的發絲：“其實申公豹能知道天命……少不了本大祭司一番測算，也是我将申公豹引薦來此。”她們有蘇氏狐族也想再現九尾狐弼輔天下的盛世，怎麼能讓申公豹搶去功勞？但痛苦的是現在還不能将她們的計劃宣告天下。

“大祭司果真有識人之能。”金雪柳驚羨道。

連續幾天，蘇妲己每次聽到金雪柳提起申公豹都越來越不耐煩。

蘇妲己冷冷地盯着她，可是她仿佛無所察覺，“啪”地一聲，蘇妲己索性将茶杯重重摔在案上：“蜀國特使，說吧，你離間本大祭司與申丞相的關系，到底有何目的？”

金雪柳受了驚，連忙說道：“我從不敢有此想法，大祭司何出此言？”

“不許耍花樣，在我面前，你還嫩着呢！”蘇妲己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眼神宛如凝固的墨。

“其實……身為巫女，大祭司的好壞也與我利益攸關。”金雪柳怔忡片刻，忽而愁容滿面：“我之前說的話，都是我在鄉野各處聽到的，如今百姓隻知申公豹，卻不知大祭司啊！”

蘇妲己身體往後傾了傾：“所以你想說什麼？”大祭司掌管整個國家的宗廟，主持占蔔、祭祀之事，巫女的地位是大祭司賦予的，隻要大祭司還擁有崇高的神性，巫女的地位便是無可動搖的。

丞相的權力原本也在大祭司手裡，後來被分出去，巫女的地位也被削了一層，令所有的巫勢力都格外不滿。

金雪柳拿出一卷地圖，在她面前攤開：“我是想提醒大祭司，千萬小心申公豹。你請看輿圖，巴蜀離大商甚遠，企圖靠着巴蜀驅狼吞虎，不一定是上策。北面的鬼方，西面的戎族，還有東夷以及大大小小的方國，都為大王所憂心。将目光放在巴蜀，乃是舍近而求遠，稍有不慎，容易内憂外患。”

蘇妲己看她一眼，然後又看向輿圖，這輿圖繪制得相當精妙，峰嶺溝壑盡顯眼前，而仔細一想，金雪柳所說也有一定道理。

見蘇妲己有所一定，金雪柳趁熱打鐵：“我懷疑申公豹針對巴蜀，另有所圖。”

“他圖什麼？”蘇妲己問。

“不知道。”金雪柳眨了眨眼，她也不管申公豹為什麼一定與巴蜀結盟，反正要能說動蘇妲己，她必須得往他身上潑髒水：“大祭司不如聽聽我的策略？”

“哦？”蘇妲己挑了挑眉，狐疑地看向她：“你有什麼想法？”

“先把王幾附近的大小方國整合起來，以防王城近處生亂，接着再圖謀西岐，而巴蜀，可以放在最後，作為秘密武器。”金雪柳輕聲說道。

“秘密武器？”蘇妲己似有不解。

金雪柳向她解釋道：“如果西岐戰敗，北上不易，東方又被封封鎖，他們隻能往西南跑，到那時候，巴蜀再出手，可确保萬無一失。”

蘇妲己眼前一亮：“此計甚妙。”

然而金雪柳又面有難色，壓低聲音：“但是奉上此計，需要先解決了申公豹，而且巴蜀與殷商的結盟不能太過張揚。”

蘇妲己眸光流轉，轉瞬便定了決心：“這有何難？到時候你便看看吧。”

她果然藏起了蜀國國書，在金雪柳觐見帝辛時，她察覺出帝辛并不是很想與蜀國結盟，于是便不加阻攔，靜觀事變。

申公豹在聽到帝辛說結盟之事以後再議的時候，站了出來，蘇妲己的餘光掃到他，心中冷笑，還真是不意外，但她可不會輕易如他所願。

“蜀國特使，我大商願意與你們結盟已經是給你們面子了，你别不知好歹，得寸進尺！”申公豹朝着金雪柳冷哼一聲。

商纣王聞言，看了申公豹一眼，露出不滿的眼神，蜀國特使還有國書在手，他怎能如此失禮？

申公豹計劃落空，面色有些難看，沒注意到商纣王的眼神，挽了挽袖子，走到金雪柳身前。

金雪柳低頭往後一退，略顯無辜。

“申公豹，孤都說了結盟一事容後再議，你先退下吧。”商纣王見他盛氣淩人的模樣，生怕他出又作出些失儀的事，冷聲說道。

他現在天天被蘇妲己捧着，自然把自己當作未來的天命之人看待，除了好戰，他還十分好面子。

“大王！”申公豹還想說什麼，但是看到商纣王嫌惡的眼神，還是忍了下來，不甘不願地退回去。

金雪柳又在商王宮待了三天，如她所料，在蘇妲己的幫助下，商纣王一直都沒重提結盟之事。

申公豹向商纣王進獻了一批美女，被蘇妲己發現，隔天，申公豹府裡藏着的十份蜀國國書被人發現，此事被人捅到商纣王眼前。

商纣王震怒，罰了申公豹一年的俸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