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海喬卻說：“沒必要吧。”

邬尤擦手擦得慢起來，他既要豎着耳朵聽，又要保持擦手的動作，還不能有一絲一毫停頓或者急促——錢孟孟會發現。他的心一下子冷了，冷絲絲浮上來，手是僵化的，不會停似的。

錢孟孟一擺手，都沒注意推了仆人個趔趄，他用孫之寅之前的話回——從來沒覺得這話這麼好用：“他說我們是朋友——我們就是朋友。”一字不差，他暗暗表揚自己。

把海喬逗笑，趙海喬重複：“朋友？他？李悅知道他是幹什麼的麼。”

邬尤慢慢從地上爬起來呢，由着頭是重的，腳是輕的，爬起并不容易，中間段還是軟的，他不知道要做什麼，他不知道怎麼樣才能讓李悅永遠不知道——即便那一切都不是真的。

他無力開口，沒有一絲力氣，頭看着地闆，人站着不大對，好像高了他們一頭，他跪坐着自己小腿，——真像跪着的那樣，他隻是沒力氣直起腰，說：“我不是——做那種事的。”

居然有臉和自己說話，竟然還敢反駁，趙海喬冷笑，迅速抓到漏洞：“你做哪種事的？”

邬尤猛得擡頭，竟直直對上孫之寅的眼睛，孫之寅坐着，頭微微下點，謙遜傾聽的模樣，鼓勵他的眼神——邬尤要很多遍、很多次之後才知道，那是一種怎樣的眼神，鼓勵獵物快跑，再跑過來一點，再近一點，對，就是這裡，再努力一點，就越過去了，就到終點了。

誘哄又含有興味，狡詐之餘帶着深深的鄙視和輕蔑，這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輕蔑，因而藏得深，幾乎不顯。

邬尤咽了咽，他的嗓子是幹的，人跟個皮套子一樣滑啾啾，汗不斷外溢，裡頭空的——他竟感覺得倒體内有處空的，這來不及引他驚吓，他隻說：“還債。”

錢孟孟本該豎起大拇指的，卻又興奮不起來，他感覺邬尤實在沒什麼感情，沒長心，把伺候他們，做他的仆人，說得這麼冷冰冰，這麼殘酷，好像他們舊地主，不，比舊地主還冰冷——奴隸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