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一片陰霾,雨水順着屋檐滑落,眼見着雨勢越來越大,宋錦瑤越來越不安。
她與宋父剛坐下,刺史和縣令便滿臉堆笑,殷勤地遞上近年來芙蕖城的賬單。
刺史苦惱道:“禦史大人明鑒,下官分發赈災糧時都是當街過秤的!而且第一時間都分發給百姓,可還是每日有人來鬧事,非說自己沒領到,這不是睜眼說瞎話,故意誣陷下官嗎?”
縣令點頭道:“是啊,我和刺史本想着自己能把這事兒解決,就一直沒上報。誰能想到,他們竟然直接捅到聖上那兒去,實屬讓我們難堪啊。”
刺史立刻接腔,冷哼道:“我看啊,就是那些刁民貪得無厭!前腳剛領米面,後腳就混在流民裡,想再撈一筆。”
宋錦瑤忍不住冷笑道:“哦?上月十五暴雨沖垮南城門時,兩位大人倒是沒這般中氣十足。"
宋老爺子不語,重重地合上賬冊。他仔細地查看許久,确認沒發現任何破綻後,才擡起頭,目光如炬地看向兩位大人。
“三十萬兩糧食,足夠整個芙蕖城的百姓吃上半年!二位倒是說說,這憑空消失的糧食,難道是喂了護城河裡的蛟龍?” 宋老爺子眉頭緊鎖,“若真是如此,為何外面還有那麼多百姓流離失所,無家可歸?”
此話一出,刺史和縣令紛紛低頭不敢言。
"大人慎言!"縣令慌忙打圓場:"定是刁民冒領...下官這就加派人手徹查,徹查!"
宋老爺子嚴肅道:“芙蕖城的賬單看着倒是沒問題,但你們最好别耍什麼花樣,要是敢做假賬,我定當禀報聖上,到時候,整個芙蕖城的官員,都别想好過!”
“是是是,我們哪敢啊。” 兩位大人吓得渾身發抖,頭埋得更低。
宋錦瑤将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心中滿是不屑。
等了解完芙蕖城的基本情況後,兩位大人便帶着他們前往安排好的住宅。
一路上,風雨交加。
趁着刺史和縣令在交代住所之事時,宋錦瑤快步走到宋老爺子身旁,壓低聲音說道:“父親,您不會真信了他們的鬼話吧?”
宋老爺子歎了口氣:“自然不信。但賬單上記載得确實沒錯,而且看他們那副樣子,也不像是做假賬。”
“恕女兒直言,父親進來時難道沒發現,這裡的一房一瓦全都翻新過嗎?那兩位大人絕對……”
宋老爺子立刻打斷她,神色凝重:“瑤兒,休得無禮。在沒有确鑿證據之前,這一切都隻是你的猜測。既然你如此懷疑,那就得找到足夠的證據來證明。”
“好。既然父親想要證據,那我就向您證明,這兩人絕對是貪官!” 宋錦瑤說罷,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直到徹底見不到宋錦瑤背影為止,刺史和縣令兩人暗中相互對視一眼,連忙畢恭畢敬詢問宋老爺子怎麼回事。
宋錦瑤心裡明白,父親這是故意這麼說,就是想拖住這兩位大人,好讓她有機會出去調查。
大雨還在下,宋錦瑤剛踏進難民地,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簡陋棚子随意排列。
棚子都是用破舊不堪的布帛,隻要風稍大些,便呼呼作響。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景,視覺感帶來的沖擊,讓她整個人呆愣在原地。
難民們衣衫褴褛蹲坐在棚子周圍,就連孩子眼神全是恐懼,緊緊依偎在大人身旁。
突然,一塊石頭精準砸到宋錦瑤身上,緊接着,身後傳來一道憤怒的吼聲:“滾出去!”
宋錦瑤轉過身,隻見一個少年赤腳站在泥漿中,手裡還攥着一塊石頭,雙眼恨意地瞪着宋錦瑤:“你們這些喝人血的大官,是來看我們笑話的嗎?都是你們這些貪官,害我無家可歸,害我妹妹高燒不退,連一口飯都吃不上!”
少年看起來與她差不多一樣大,可眼底的兇狠與絕望,絲毫不比成年男子少。
見宋錦瑤不動,少年的語氣又兇狠幾分,威脅道:“還不快滾!這裡到處都是病毒細菌,像你們這種養尊處優的貴族小姐,可别死在這裡了。”
還沒等宋錦瑤回答,另一道驚愕的聲音響起:“小姐?你怎麼來這裡了?”
兩人同時順着聲音望去,見小厭端着一盆幹淨的水,滿臉驚喜地望着宋錦瑤:“我已經打探清楚了,本想晚點回去告訴你,沒想到你先來了。”
“小姐?” 少年一臉茫然望向小厭,難以置信地問道,“小厭姐,這就是你說的那位非常非常好的主子?”
“對啊,這次還是小姐特意派我過來幫助你們,怎麼了嘛?”
少年:“……”
見狀,小厭眉頭緊蹙:“你不會對小姐說了不好的話吧?”
“哪有!”少年立馬反駁,别過臉,低聲朝宋錦瑤說道,“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就是小厭姐所說的主子。”
宋錦瑤看着他,輕聲笑了笑,随後擡頭問小厭:“這是怎麼回事?” 說着,便想走進棚子。
小厭立馬阻止道:“小姐這兒髒,你在外頭等着就行。”
宋錦瑤微怔,毫不猶豫地踏進污漬的泥水地,撇了撇嘴道:“我可不是什麼嬌貴的貴族小姐。看你忙得滿頭大汗,裡面到底是什麼情況?”
小厭難以置信地看着宋錦瑤,眼眶微微濕潤,趕忙回道:“裡面的情況很糟糕。因為水災,很多人都生病,再加上沒有足夠的住處和食物,大家基本都高燒不退。”
兩人快步朝棚子裡走去,小厭一邊走一邊把情況詳細地講述一遍。路過周圍時,宋錦瑤看到百姓們隻能睡在粗糙的布上,凍得瑟瑟發抖,心中一陣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