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誰？”生透面色凝重地遠望那位軍官的身影，還有其手中的槍。

這個人對玩具的蔑視，讓他想起了他與喬衮之間不好的回憶。這段時間有生締的陪伴，快樂得讓他都快忘了有這些破事。

“朱德上校。”江盈撐地起身，眼神冰冷地望向朱德那邊，“生締哥哥可能還沒來得及告訴你今後要上的都是些什麼課——”

“四樓比較特殊，為了滿足各種課程的需要，場地都是模拟出來的，與實景并無一二——它被稱為模拟系統。”

“整個帝國，在這之前并沒有這麼先進的技術，自從受波洛特瑞爾特女神賜福的喬衮大人加入帝國後，帶來了這項原本屬于女神的技術，并且将它分享給了帝國。有了它，帝國才勉強在鄰國的壓迫下獲取一線生機。”

“模拟系統能夠模拟任何想要的結果，隻要調配它的人需要。”

“——現在我們即将要上的是帝國的軍事課程。以往并沒有這個課程，這隻是根據我們的批次特意開發的課程。下午還有理論課知識課等……分别由不同的人教導。”

“而這節軍事課的老師，是朱德上校。喬衮大人告訴我們，在課程上一律聽長官的話，不得反抗。”

“哪怕他讓我們死。”

“你們真的信了喬衮的鬼話？”生透覺得不可思議。他可不是别人說不行就真的認為不行的人。

“……”江盈低下頭，手握成拳。

是的，所有玩具都信了，包括他。在今日之前，朱德也沒少打壓過玩具，而玩具們被欺負了也未曾說些什麼。直到今天，被生透觸碰後，他才覺得這些事有些不對勁。

他也不是非要聽話不可，不是嗎？生透可以那麼放肆，憑什麼他不行呢？

“——你想幹嘛！！！”那邊，陶玖的聲音因過度緊張而變得猶為刺耳。

這聲音震得生透不禁捂住耳朵，再次望向那邊。而這次，他也終于看見了陶玖的身影。

——陶玖從草坪上站起擋在了萬巧身前。

那槍口對準着陶玖，讓他冷汗直流，害怕得想跑。可是他身後的人是萬巧，是他醒來後見到的第一個對他釋放善意的同類。

他沒辦法丢下萬巧。

“讓開。”朱德淡淡瞥了眼陶玖發抖的雙腿，二話不說就掃開了陶玖。

陶玖畢竟是新生玩具，抵不住一個成年人的力量，徑直跌倒在草坪上，眼睜睜看着那槍口又對準了萬巧。

想也不想，陶玖瞪圓了眼，如莽夫一樣，又撲上去想抱住朱德的腿，但還沒碰到，就被朱德輕飄飄的兩腳踢出去老遠。

陶玖被這幾腳踢得幾乎要站不起來，但卻因看見另一旁可憐無辜的萬巧，咬緊牙關再次起身欲阻止朱德。

可朱德卻不想再和他玩鬧，無情地将槍對準了他。

“你應該不想替他死吧？”朱德面無表情道，“不想死就乖一點。”

“不……”陶玖欲還嘴，可換來的是槍響。

“砰！”沒有擊中他，隻是剛巧擦過陶玖身邊。

陶玖呆愣地瞟了眼身邊地上的槍口，一動不動。耳邊還蕩漾着槍聲，那股突然噴射而出的氣流差點令他當場分解——

他，竟然膽怯了。

“不過如此罷了。”朱德不屑地轉身。身後的陶玖已經沒有了對峙的勇氣，構不成威脅。

……好沒用。陶玖看清了朱德眼中的鄙視，心有不甘，瞪圓眼拼命地想撐起身子，卻手軟腿軟。在地上如蛆蟲一般挪動了許久之後，他這才記起他并不是什麼勇敢的性格，反而極為懦弱膽小。

如果不是萬巧，他根本不敢挺身而出。

他終究是比不上萬巧的。可，他卻還是想再試一試。

萬一，真的成功了呢？他也能成為像萬巧一樣的人——

光照在身上明明那麼暖和，他也想照耀旁人啊，不僅僅是萬巧——

陶玖無言又茫然地望了眼頭頂的藍天，随後再次掙紮了起來。不能站起，他便想爬行，可爬了很久，都跟剛剛沒什麼區别。而且，死亡的恐怖場面反複在他腦中上演，哪怕是陽光也無法驅散他心裡的恐懼，令他隻能害怕地捂着頭蜷縮在地上，瑟瑟發抖。

他害怕死亡。

自己的生命，竟然比萬巧更重要。

陶玖想通了這一點，心裡卻更加難過。

不……

萬巧是最重要的。

陶玖不住地給自己洗腦，身體卻一步步後退。

他做不到。

可當初的萬巧做到了，為什麼他不可以？

陶玖不禁想到與萬巧初見的時候——

剛被喬衮大人喚醒時，陶玖因為懼怕周圍和他一模一樣的玩具，而被玩具鄙視讨厭，甚至欺負。

可萬巧出現了，為陶玖說話，覺得歧視不對，卻被玩具當成同夥一起毆打。

陶玖知道那是什麼滋味，非常疼。可萬巧那時候說什麼？

萬巧說，能做成自己想做的事，無論怎麼樣，他都不覺得疼。

而且，他很高興。很高興能夠幫助陶玖。

——回神，陶玖不禁擡頭，仰望着那比他高大了好幾倍的朱德的背影，又看向天空中的虛假的太陽，希望光芒能給他勇氣。

他一鼓作氣打算再阻止朱德一次，卻又再次倒在了地上。

太陽是假的，怎麼能帶給他勇氣？恐懼一如既往地壓倒了陶玖。除此之外，壓倒他的，還有憤怒、自責與不甘——

朱德見狀，也不再把陶玖當做一回事，如願以償地再次将槍口對準萬巧，嘴角勾起冷笑。

地上這個不懂規矩的下批玩具，竟然上前來抱住了他，還堂而皇之地說了一大堆自以為是的話。先不提那些話有多愚蠢，就單憑觸碰，就足以讓他厭惡這個玩具。他最讨厭和人接觸，玩具也是。

平常與玩具間，他恪守本職，再顧及這批玩具最後的去處，也不敢太過責罰。可今天，竟然有個不怕死的來靠近他。

朱德摸上扳機，冷冷地看着地上那面露害怕與悲傷的萬巧，對方因為他的視線，又往後縮了縮。

現在害怕有什麼用？朱德覺得好笑。

四樓作為教育區，擁有監控，他剛剛被這個玩具觸碰，肯定也被收錄在内。和玩具有關系就意味着和被王限制的喬衮有關系，甚至還有一些别的麻煩事——比如永遠被監視，被皇室監視。

他可不想淌這蹚渾水。

為了他自己，他隻能處死萬巧，以作警示。

他也不想這麼做的。可惜，是對方先惹上來的。

朱德麻木地扣下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