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玖裝作平靜地說完這句讓他自己心碎的話,停頓了許久才繼續道:“至于反抗軍……其實我也不清楚為什麼會對它感興趣,這隻不過是幾個我都認識的字湊在一起的名字,我甚至都不知道它是什麼意思。”
他又是一停,望向生透的臉道:“但……你的臉很不一樣。萬巧的臉雖說不同,卻總讓我覺得有一絲割裂感。可你的臉就是你的臉,沒有一點違和感的地方。”
“軍、事課後,我試圖……找到和你相似的臉,想找到你臉的秘密。可惜,這次沒有上次那麼幸運,我找不到了,一點痕迹都沒有。”
“你剛提反抗軍的時候,我雖然有所觸動,但那時也不過轉眼就忘。可在看到萬巧對朱德……我又再次想到了這三個字。我的直覺告訴我,你變成這樣,必然與這三個字有關。我無論如何都想知道它是個什麼,才會在晚上堵着你。”
“我真的很想知道答案。”陶玖注視着生透的雙眼,失笑道,“但在知道你不願意告訴我後,我便沒那麼想從你的口中知道答案了。直覺告訴我,這個東西的答案,即使你真的告訴我,我也不會明白。”
“反抗軍……在外面吧?而你去過外面。現在,我也想去外面看看。我想親自去找我的答案,哪怕找不到。可惜現在,我還出不去呀,隻能把目光放在瓊樓。我心裡隐約有感覺……這張臉,并不需要特意去外邊找,隻要我是真的想要它,在這裡,在瓊樓,也可以找到——”
“在進這裡前,你被上批圍着,其實我有過猶豫,究竟要不要幫你。畢竟這麼做很危險,甚至我也可能變成許呦那個樣子……可是萼多打破了我最後一絲猶豫,他提醒我順着心的方向走,我便去了。救人,本來就不應該猶豫,不是嗎?”
“我不知道向哪找答案,便隻能在心裡點盞明燈,靠着它在漫無邊際的黑暗裡,無所畏懼地行走。”
“而這些,便是全部了。”
陶玖垂下眼簾,慢慢沒了聲音。之後,他瞟了眼幾乎沒怎麼被拆掉的飛行器,笑道:“生透,你動作也太慢了,怎麼都這麼久了,還沒把它拆完啊?”
生透望着陶玖,久久不能回神,在陶玖提醒過後,才後知後覺地把飛行器拆得一絲不剩。他現在的心情很亂,之前一直不能理解的事情,在這一瞬,似乎都清晰了很多。
在今早房間,生締請求他不要約束他自己的行為,他聽到後,雖然不解,卻也答應了。白宓的文化課時,他也未嘗抑制自己,隻是又帶來了不太好的影響。自那之後,他就有些後悔為什麼自己要答應生締的請求。
明明不加以控制的後果就是那麼惡劣,卻還是讓他盡可能的去做他想做的事情,讓他去宮宴,讓他大鬧一場……生締究竟有沒有想過這樣放縱他的後果?當然想過。或許應該這麼說……生締在放縱他的同時,也是放縱自身。
隻是他們……真的能就這麼簡單的得償所願了嗎?不用考慮各種各樣的後果——
“咔哒——”生透分神,最終還是沒能把飛行器拼回去,地上陳列着各式各樣規整的零件。
真可惜。生透撫摸着這些零件,卻在看到某個特殊零件時突然一笑。他自然會按生締想象中的去做,隻是他也有他的堅持,會在完成生締所想時……也完成自己的堅持。
絕不讓生締受傷,絕不讓身邊的人也受傷。
絕不讓常安巷慘事再重演。
“陶玖,所以剛剛,如果不是阿螢一定要與我接觸,如果不是阿螢告訴了你巨物的位置,你大概不會主動說出要一起打巨物這個決定吧?”生透擡頭望向陶玖,見其面上有錯愕更有慌亂,更加确定自身想法。
陶玖會這麼做,生透不覺得意外,甚至覺得不這麼想的陶玖才奇怪。從陶玖的話裡不難看出,他對于下批玩具的情義可比生透對玩具的情義深多了。更别說後來,連阿螢都能看見巨物的位置,陶玖又怎麼會看不見呢?
他現在之所以向陶玖提起這事,無非是有了新的想法。既然要任性一把,而他也要赢得漂亮,不如就鬧一場大的。此外……
陶玖對他很好,好到令他莫名想守住陶玖想護着的那群玩具……咳,他隻是為了保住分數,别無他想。
“不過……就算沒有阿螢那一出,我也是想幫你的。”陶玖偏開視線,擔憂地望了眼仍然玩得開心的玩具,“雖然這裡并不真實,出去後也沒有後遺症……”
“但我還是希望他們好好的。”
“你放心好了。”生透拉過陶玖的手,滿臉真誠,“我不會讓他們出事的。我想赢,不會讓他們那麼快走。”
雖說玩具與玩具間的情義,總是會刻意無視生透,将他排除在隊列之外,但生透心裡有數。宮觞給他的告誡且不提,他就算是為給陶玖留面也會這樣做,更别說……
他再也不想看到有人死在他面前了。
“所以陶玖,接下來,你可千萬不要被我吓到——”生透一手拿起那個特殊零件,一手摸上自己的腳踝,瞟了眼在一邊玩飛行器玩得不亦樂乎的玩具,輕聲道,“更别尖叫出聲讓他們發現。”
“什麼?”陶玖面露迷茫,在下一秒猛然瞪大眼睛,“生透!你——”
“咔嚓。”生透面不改色地拆下了自己的腳踝,将它們拆成細小零件後,在之前拆落的飛行器表層零件裡挑了幾個,與他自身的零件混合,再加以特殊零件,不一會,他就把新腳重新拼回身上。
“你……”陶玖震驚到啞口無言,“你是怎麼做到的……且不提拼裝,哪怕是自我拆卸,這也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啊?”玩具無法自毀,就連這麼點傷害自己的舉動,也是無法做到的。
“這是我的小秘密。”生透作噤聲狀,調皮地眨了下眼睛,“暫時還不可以告訴你哦~”
生透裝完雙腳後,又開始拆手,把長筒爪頭也裝在了身上。這樣一做,堆在另一旁的飛行器外部零件,就正好少了六分之一。長筒的安裝比飛行器稍稍難些,生透回憶着巨物将手轉化為炮台的場景,嘗試在手上也做到這一點。
過了好久,生透才拼完。他起身活動了一番後,先試用了爪頭。他擡起手,緊盯着它,不一會那手就自動切換為爪頭的形狀。他将爪頭對準房梁,思緒微動,爪頭就“嗖”得一下精準又快速地嵌住房梁。另一隻手上用的是槍械改裝,不适合在室内試用,确定其能變換形态後,生透便試了試飛行,也沒大礙。
比褒秋的飛行器還要靈敏不少。
陶玖呆呆地望着生透的這一系列舉動,很難想象這些東西竟然還能裝在身上。不過這樣的話,玩具的安全多多少少會更有保障一些。思及此處,他看向生透的神情中添了幾許豔羨,生透不論何時都能做出這樣驚世駭俗的舉動,他真的……
好想和他一樣啊。
“哇,生透,你是怎麼做到的?”在一旁跟玩具玩得巨開心的阿螢,湊了上來。他這一湊,其他玩具也都圍了過來,好奇地看着上下飛行的生透。
生透測試完畢後,降落在地。玩具們不自覺地想靠近生透,但動到一半又似想到什麼,停了下來,保持着讓生透舒适的距離。
生透自然發現了他們的行為,微微有些驚訝,未細想,阿螢就問詢出聲。
“這些東西,我們也能裝上去嗎?”阿螢興奮地比劃着生透剛剛的舉動,“生透!你飛得好高!我也想飛那麼高!”
“當然可以。”生透想也不想就回答道。他在拼裝時并沒有什麼異狀,唯一會有隐患的“拆卸疼痛”也随着規則中的所有玩具的痛感暫時降低而煙消雲散。。
“太好了!”玩具們紛紛把飛行器交給生透,生透為他們一一裝好後,玩具們又去一旁适應去了。
待他們不再注意這裡後,生透望了陶玖一眼,随後坐下重新摸上了自己的腳踝。
“你這是做什麼?”陶玖攔住了生透,沖他搖搖頭,“生透,你比我更需要它。”
“可你怎麼辦?”生透拂去陶玖阻止他的手,心意已決,“我是沒什麼大礙,但你呢?你的安全也需要保障。”
陶玖被拂開手也沒放棄阻止生透,索性直接一屁股坐在生透腿上,讓其動彈不得:“生透,你我都該清楚,玩具需要有個人帶他們學習新技能。你把它給了毫無用處的我,你要怎麼教他們?我的能力……不說阿螢,就連其他四個玩具都比不過。如果我真的有這個能力,就不會再軍事課上連朱德都攔不住……”
“不要在我身上浪費資源了。”
陶玖将他的判斷悉數告訴生透,而生透每多聽一句話,眉頭就皺緊一分,嘴唇微動,想說些什麼反駁陶玖,卻一時間想不到什麼來說。他心裡跟明鏡一樣,知道陶玖說的都沒有錯。
那次軍。事課上,他和江盈如果真的想和陶玖溝通告訴陶玖計劃,就算陶玖他離朱德再近,他們也是有辦法的。可他和江盈都沒有那麼做——在陶玖未能和朱德過個幾招後,他們都明白,陶玖,作為一個擁有姓氏的上批玩具,能獲得姓氏,不過是運氣好而已,至于能力,弱到可以忽視。
喬衮給玩具姓名,有的是根據能力,有的則全是運氣,陶玖就屬于那批運氣好的玩具,醒得晚,能力也不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