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你一塊在這裡去了算了！”

“别……你别這樣。”阿彩第一次見萼多這麼生氣，慌亂地想做些什麼補救，卻隻能疲軟地癱在萼多背上什麼都做不了，他有些崩潰道，“萼多……”

“你能不能……能不能……”能不能别兇他——

能不能給他留一點體面。

最後的體面。

每次都是這樣……阿彩欲哭無淚地用垂下頭來掩飾自己面上的神情，不管是在什麼時候，他在萼多面前都不敢擡不起頭，明明他和萼多都是很早蘇醒的玩具，可為什麼差距就那麼大呢？

他不禁回想起他們倆剛醒時的場景。

那時他剛一醒來，看到周圍一模一樣睡着的玩具，第一感覺不是驚訝，不是恐懼，更不是逃跑，而是——

裝睡。

他不敢說自己在看到那些玩具時心中完全沒有懼怕，但他更怕自己的醒來引起更多的注視。相比起前者，後者更讓他害怕恐懼和不安。

整個内室沒有醒着的玩具，他也不能醒，要裝睡，不然他心裡就像被撕扯般難受。可偏偏有玩具拆穿他的裝睡，拆穿他的小心思。

萼多不知看到了什麼，上來就拽起了他不說，更是拉扯着他離開了内室。他們恰巧見到了正在七樓玩耍的上批玩具，不過上批都在幹自己想幹的事，并沒有特别關注他們。而萼多更是心思不在他們身上，帶着他往别的方向走。

雖然萼多并沒有做出什麼特别出閣的舉動，但在那一刻，阿彩還是無比怨恨萼多的戳穿自己的裝睡。

上批并沒有看向他們，可暴露在大庭廣衆之下的他還是沒由來地感到窒息。害怕與恐懼壓倒了他，他因此慌亂地掙開了萼多拉住他的手，像受了驚的小獸般到處亂跑。

他到處尋找着能給他帶來安全感的地方，最後藏進了一個櫃子裡，蜷縮着抱着自己，拼命地調整呼吸，平複自己的心情。随着時間的過去，他好不容易恢複了一點，下一秒櫃門卻開了。

上批玩具就像發現了什麼稀奇的東西一般，将他從櫃中拖出。他就這樣徹底暴露在了視線下，各種各樣的目光朝他襲來，接着就是謾罵與拳腳。

他是有機會跑走的。阿彩明白他的體内有着這樣一股能力，可是在被注視下，他怎麼也驅使不了身體。縱使他有千萬種保護他自己的能力，他也無法使出。他隻能默默忍受大罵，然後陷入昏迷。

他不記得他是怎麼脫離苦海的了。醒來第一眼就是見到的就是萼多，然後就是桌上原本别在他胸前的名牌，上邊寫着他的名字——

倪彩。

隻是倪字被劃掉，改成了“阿”。

阿彩望着那被劃了好幾道的名字，一時間有些回不來神。就算他那時并沒有上過課，他也是明白這是怎麼回事的。

他被廢除姓氏了。

而且是第一個被廢除的玩具。

沒人告訴過他，但他就是清楚。偏偏就在這時，萼多又發出了聲音，他說了什麼，阿彩已經記不清了，畢竟阿彩在認識到自己被廢除了姓氏後，耳朵就一直嗡嗡作響，心裡也是。

各種情緒與想法都湧上心頭，多得他都有些記不清了。但他知道，那麼多的想法，都和一個人有關——

阿彩在萼多的背上，沮喪地看着萼多的側臉，明明和他是同一張臉，萼多面上卻比他多帶了那麼一絲剛毅、不好親近，甚至還有一絲刻薄。

感受到阿彩的視線，萼多投來探究的目光，那目光裡帶着鋒利與冰冷，還有一絲阿彩看不明白的複雜情緒，讓阿彩不敢再看下去，匆匆收回了目光。

他悶頭，繼續想着他未想完的事情——他真的好讨厭這個給自己帶來難堪，目睹他的難堪，甚至還能面色不變出現在他面前的萼多，可是……

可是他也無法……

阿彩很想捏緊衣角，卻因為四肢不能動彈，隻能咬緊牙關。

可是他也無法離開萼多。他知道，帶他離開上批的拳腳與謾罵的，是萼多。七樓第一次被打，是萼多将他帶出。課上第二次被打，也是萼多。

為什麼偏偏是他呢……

“不能。”萼多收回盯着阿彩的視線，淡淡回複之前阿彩的問題，似乎是生怕阿彩聽不明白，還堅定地又重複了一遍，“我不能給你想要的東西。”

“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的人，沒資格跟我提這些。”

阿彩被他這一下給氣壞了，頭也不垂了，身體也不知哪來的勁，想也不想就咬上了萼多的肩膀，邊咬還邊在他的背上亂動，似乎是想将已經報廢的手臂擡起，狠狠收拾萼多一番。

“呃……哈、哈哈……”萼多被咬得猝不及防，他并沒有被阿彩的舉動氣到，反而慶幸一樣高興笑出了聲，“真好……”

“你還有力氣就好……還能有力氣咬我，就還能堅持下去，說不定就能遇到同批的玩具，說不定你還有救——”

“……别騙自己了。”阿彩漸漸松開了咬住萼多的嘴，閉上眼睛，“排名你也看到了。我的名字……已經灰掉了，積分也已經清零。”

“你比我更明白這意味着什麼……丢下我吧，這樣，最起碼……你肯定能活。多一個活着，就多一分勝算，說不定……還能有去宮宴的機會……”

“阿彩。”萼多輕笑着又拆穿了他的話，“你比我更清楚，這已經不可能了吧？”

“……”

阿彩默不作聲，萼多便接着道：“且不提萬巧他們的處境多麼尴尬，就單提現在，在另一邊的周遊又能堅持多久呢？”

“怕是逃不了全軍覆沒。我一個人逃走又有什麼用呢？就算其他玩具他們運氣好，全員存活，我們又要怎麼和滿編的上批打？”

“你說是不是？阿彩？”

“……”

“阿彩？”

“……”

萼多等了許久都沒有回應，反複叫喚阿彩的名字，卻依舊沒有回答，而這時萼多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閉上了嘴，陷入沉默。

他放下手中提着的玩具，從背上卸下阿彩，檢查了一番後，慘笑一聲，看向巨物，滿臉決絕地朝巨物舉起槍。

“砰——”子彈聲響，吸引了巨物的視線，那炮口即刻對準萼多，下一秒就要對他吐出彈藥。

見狀，萼多心滿意足地笑了，抱着阿彩殘破的碎片，一同閉上了雙眼。

在對抗中的玩具，不能自殺。他隻能用這樣的方式來退出這場沒有希望的對抗。

“轟——”巨響傳來，萼多卻驚愕地睜開雙眼。

他還活着，巨物并沒有攻擊他。

怎麼一回事？萼多迷茫地環顧四周，看到了一個飛行在空中離他越來越近的身影。

“太好了！終于找到你們了！要不是生透終于進入内環吸引巨物視線，你們可就真的完蛋了！”

阿螢愉悅地調整飛行器，降臨在萼多面前，随後沖天空招了招手，大喊道：“他們在這裡！快來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