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盈走後,零件都散在了坑裡,隻有極個别零件落在了别處,陶玖正把他們一一撿回來。
“臭江盈!”陶玖一邊撿一邊指責着江盈的行為,“竟然敢像遛狗一樣遛我,還遛了那麼——”
罵到一半又停住,想想這話不像是在罵江盈,更像是在罵他自己。他想再罵些别的話,但是一句都想不出,隻能重新憋出一句:“哼!臭江盈!壞蛋!”
随後便不再想江盈,手捧着零件,把坑裡的零件也都搬出來,放在了生透面前,玩弄着這零件,有些疑惑:“生透,你讓我收拾這批零件幹嘛,他們是江盈的,又不是你——”
“……”
“生透?生透!”陶玖見沒聽見生透回答,這才去瞧生透的表情。生透臉上沒有一絲喜怒,讓陶玖有些擔心,推了推他:“生透?你好像很不開心?”
生透被這一推,才堪堪回魂。他沒回陶玖,見着地上的零件,示意陶玖把有他零件的大包裹拿來,開始為自己拼裝。
這段時間,陶玖負責放風,避免再有什麼意外,順便再和生透聊聊天:“生透,你剛剛是怎麼了?叫你都沒反應的,可吓人了。”
生透挑着零件,微微一頓,神情蔫蔫的:“沒什麼大事。”
“真的嗎?”陶玖掃了一圈都沒發現周圍有什麼不妥的,便來到生透身邊,蹲下身看着他拼裝,“可是我覺得你不像呀。”
“你……在為他難過?”
這個他無疑是指江盈。一提到江盈,生透的手便不自覺地捏緊了零件。陶玖見他緊張的樣子,知道說對了。
“其實,我們也沒必要一定送他走。”陶玖掰着手指細數江盈在的好處,“他對下批雖然不那麼好,但是他對你還不錯,你傷成那樣了也沒把你丢下。”
“江盈自己又是個上批的身份,你再加把勁把他策策反……到時候打上批時,有了江盈的助力,一定會好打很多,這場賭局,說不定就穩赢了。”
“他雖然捉弄我捉弄了那麼久,我也确實生氣……可是生透,我惦記着他的好處,倒也不敢下死手——”
陶玖說到這裡,立刻收獲了生透那“你在開玩笑嗎”的表情。陶玖剛想回怼,就突然想起他對大草人的緻命槍擊,尴尬地掩嘴咳嗽,目光躲閃。
“草人那個不算,我知道打不中他。再說,他都有些意識到我的身份了,還自己騙自己假裝不知道我是誰,甚至越戲弄我越上頭,想逼我走。我氣急了才……而且,你是知道的,沒有你的最後那句送走江盈的話,我是不會開槍的。”
陶玖見不管怎麼說生透都是“你開心就好”的表情,就此打住這個話題,轉而道:“好吧,我确實想搞死他,畢竟和他合作的可能不高,江盈也絕不會在這時還故意惹怒本就已經在懷疑他的上批們。”
“隻是,如果是不想惹怒,他大可以在巨物被摧毀後直接将你了結,可他沒有,直至最後也沒有——你撤離巨物之後,我遠遠就看到江盈替代了你的位置,但按理說,接班的應該是阿螢他們。我想着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去找你們,可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倒是找到了幾個被綁住的上批玩具。和他們友善地聊了一會,知道了江盈去找巨物的原因——把你出局。”
“此外,還聽他們罵了會兒江盈,說什麼‘明明說好了一起去,現在卻丢下他們獨自送死,江盈這個王八蛋’這樣的話。”陶玖說到這,特别是罵江盈的話時,情緒特别到位。
“生透,第二小時的排行榜你也看到了吧?下批一個都沒有死,這已經夠奇怪了。江盈突然出現在巨物那裡,就說明他要不想不通了來找巨物麻煩,要不然就是去找了下批知道了你的行蹤。”
“但他知道行蹤後,最該做的不是滅口嗎?畢竟這還是場對抗。可他偏偏不僅沒這麼做,更是在去找巨物時丢下了他的同伴們。明明帶着其他玩具的勝算更高,卻故意支開了其他玩具。剛剛更是這樣,能帶着你同歸于盡,最終卻沒有動手。”
“我原本以為你說的那句江盈是自己求死不過是句戲言。現在冷靜了後想想,隻怕是真的。”
“隻是,他之前那麼想賭局赢,為什麼現在在故意求輸?”
生透一時間沒有吭聲,過了好久後,安上最後一塊零件,從地上起身,對陶玖道:“你路上看到了上批?他們在哪裡?”
“哦對,你跟我來。”被生透這一打岔,陶玖立刻把這個問題抛擲腦後,傻乎乎地帶路去了。
生透默默跟在陶玖後邊走,心裡卻想着陶玖的問題。
江盈為什麼一定要死?這個問題很簡單。
易奘強行讓他們定契約這個舉動,就連生透都感覺到了不對勁,更别說江盈了。江盈大約也是猜到了宮宴上有大事發生,甯可輸給下批,也不願意上批多幾個人去。
但江盈不能表現出來他不想赢,隻能暗地裡變着法子劃水。可江盈也深知這樣劃下去不行,早晚得想别的辦法。
一開始江盈看到巨物時或許會遲疑,會不想去。可江盈自從下批那邊得到的消息後就不得不去了,而且是獨自一人去。
運氣好擊敗,運氣不好也可以趕緊出局,出局了也不怕,反正有着那批被綁着的玩具在那歌頌着江盈犧牲的偉大。
可惜,意外總是比計劃來得更快。江盈怕是沒想到生透會突然出現,更沒想到生透會為了江盈落到如此境地。江盈因此才放過了生透——其實江盈也明白,上批要輸,生透不能死。
生透摸着自己臉上被填充上的另一隻黑色眼睛,覺得視線還有些模糊,大約是因為這眼睛不是他的——它來自江盈。
生透的軀體破損比較嚴重,即使他有意給自己存儲零件,卻彌補不了被炮台抛出時那些不知掉到哪裡的零件。下批想赢,他不能死,更不能頂着這殘破的身軀帶他們赢——希望太渺茫了。
想要修複身體,就得找到類似的零件。生透曾收集了一些炮台零件試圖填補,隻可惜那些零件都太大太硬,不修整一番,想裝也裝不上。荊棘上的零件隻有内裡的一層能用,根本不足以支持生透修完全部身體——最好是和他體格相似的零件。想找這種零件,就不得不把目光放在上批身上。
一開始,他沒有把主意打到江盈身上,這位好歹是他千辛萬苦救回來的人,怎麼可能說讓他江盈死就讓江盈死?真死了,他豈不是白費力氣?隻是,偏偏他在問江盈為什麼要找巨物時,江盈選擇了沉默。
這一沉默,就讓生透明白了許多。更别說後邊用于戲弄陶玖的那一系列裝置,江盈隻怕早就知道了來人是陶玖,卻不告訴他。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提醒生透他與他們之間的身份——
然後快點做出符合身份的舉動,讓他出局。
生透剛猜到這裡時,還有些難以置信。直到後邊江盈保護他的舉動,更讓他确信了江盈的想法,說出了讓江盈出局的話——沒有他說的話,陶玖不會開槍,江盈就不會出局。
江盈爽了,生透卻不爽了。江盈用自己的方式保住上批,而他隻能明知道宮宴是個火坑,還得帶着下批跳進去。就算他不想跳,也會有人推他們跳——白宓課上的動亂,不就是一切的導火索?
誰能保住生透赢了賭局後,那群人真的能信守承諾,不再搞出别的亂子?一個賭約沒了,可還有千千萬萬個賭約啊。
想讓悲劇不上演,甚至被打破,生透必須去宮宴。親眼看着,才能将損失降到最低甚至沒有。
可若是有真的能不去宮宴的辦法的話……
就算有,已經到了現在的田地,真的還能逃得掉嗎?誰能保證沒有下一場宮宴?
思及此處,生透無奈地笑了笑。也不知什麼時候起,他從一開始的為了保護生締而入局,變成知曉不妥卻又不得不入局——為了保護生締,更是守好那群天真的下批玩具。
下批如果出現意外,陶玖絕對會難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