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被……”陶玖一怔，怎麼也不敢相信萬巧一開始真的沒有名字。

“會被銷毀啊。”見陶玖不願将那個結果說出，萬巧便接過了他的話，“其實這也沒什麼不能說的。”

“好歹我現在還好端端地站在這裡呢。”

“可是，沒有名字而被銷毀的玩具，不是天生就帶有無法彌補的缺陷嗎？要不然就是擁有了感情……成為了殘次品？”陶玖無法理解，喃喃自語。

“但你現在能蹦能跳也能說話，還能用槍……就算是阿涼那樣的，也沒被銷毀啊？至于擁有感情……你的眼睛并沒有變色，也根本和殘次品搭不上邊啊？再說，生透不也活下來——”

“我和殘次品當然沒關系。”萬巧神色微變，卻在提到另一個被銷毀原因時露出一絲柔情，“我屬于第一種情況……現在你看到我還能動，無非是因為有人幫了我。”

“隻是有他幫忙，不足以讓我活下去。我好的時候，喬衮大人已經走了。想要活下去，就必須找到喬衮大人，在他面前活蹦亂跳，讓他賜給我名字。”

“但是，不鬧出什麼大事，喬衮大人是不會現身的。”

“好在……”萬巧停頓了一瞬，視線飄忽，最終下定了決心般垂下眼，“好在……萼多他們鬧出了大一點的動靜，我才有機會救你來見到喬衮，更讓喬衮對我有了印象，讓他給了我名字……”

萬巧越說，陶玖便越有些忍不住地握緊衣角，直到聽到了對方是真情實意地救他，他才有些沙啞着聲音道：“那你救我的舉動……不還是證明，你是那樣善良的人嗎？不就證明……你并不是你自己所說的那樣嗎？不就更能證明，我當初并沒有誤解你的救我的心意嗎！？”

他眼中泛起光，連着靠近了萬巧好幾步，極度疑惑與激動道：“雖然你有這樣的事……隻是你大可在喬衮大人面前露過面後就不救我了，但……你沒有啊……”

“你還是救了我！！！”

“而且……你大可以不說這些的，就這麼讓我失望的走……為什麼突然又說這些呢？你明明……不想讓我這麼對待你的……”

“為什麼……為什麼你老愛那麼說自己？老愛口是心非……為什麼又老是這麼對我若即若離的，老是想要把我趕走啊！！”陶玖似是再也無法忍住，便大喊了一聲後，沖刺抱住了萬巧。

“你明明不是那樣的人啊！”

萬巧被他擁得一個踉跄，要不是身後有顆樹，他就真要摔了。

他難得皺眉地低頭看了眼抱住他的陶玖，手在半空中，卻遲遲沒有推開陶玖，最終隻能歎氣。

所以說，他最讨厭這樣的傻子了。

隻是……這次，他似乎自己也成為了傻子。

萬巧剛剛從頭到尾沒有一句假話——除了那句關于萼多鬧出的動靜的話。

動靜不是萼多鬧出的，是他蓄意引導的。

他趁着自己醒得早，又恢複了行動能力，便開始盤算着該如何獲得名字。最終便選了一開始就擁有姓氏的倪彩與萼多，用圖畫的方式給他們寫了小紙條，而上面傳遞的消息是：

姓氏很重要，保住它找到喬衮。

外邊很危險，但裡面更危險，他們會進來，把我們撕碎。

新生玩具不懂文字，就隻能用這種辦法，看圖說話。隻要畫面夠無情，不論悟出什麼意思，都不可能留在内室。

做完這些後，萬巧便像沒事發生一樣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裝睡，沒過多久他就看到倪彩醒了，但倪彩沒有選擇出去，而是跟他一樣選擇裝睡。他看到後很是無語，但好在萼多也醒了，理解了紙條的意思，并且急急忙忙地将倪彩帶了出去。

随後，萬巧也跟着他們走了出去。在見到倪彩與萼多分開後，他特意發出動靜讓上批去追萼多，然後更是找到了倪彩躲的櫃子，将上批引了過去。

接下來，他隻用靜靜等待事情鬧大，喬衮來制止就行了。至于救陶玖……不過是讓喬衮明白他的身體确确實實好了——都能抗下一波打了，身體能不好嗎？就算他後面确實傷得特别重，好歹也達到了普通水準。

除此之外，也是為了排清自己的嫌疑。隻是他沒有想過七樓裝了攝像頭，他做了什麼，一目了然。

所以，喬衮給他的名字叫做……萬巧。

一切發生的，都很“巧”。

說出他自己的經曆，是無心之舉。如果他願意，大可以把這事真相告訴陶玖，這樣陶玖就會更不喜他，他也能達到自己的目的。

可他不知為何，突然有些不想說了。

說出這些，明明會對雙方更好。他早就煩了陶玖整日裡沒完沒了地膩着他，把這一切都說出來，就可以不那麼煩了，還能把一些事情做得更好。

可……陶玖離了他，要去找誰呢？萬巧心中閃過生透的名字，本還持平的嘴角因這個名字一點點地垮下來。

陶玖必然是要去找生透的。

生透啊，可真令他讨厭……什麼都讓生透得到了，都往其身邊靠……

就連生締也是。

萬巧不禁想到才見生締的那一幕。

那時他剛被喬衮大人啟動，按理說，玩具第一次啟動時，要過好久才會醒。可他不一樣，剛啟動沒多久他就醒了，惹得喬衮大人圍他轉了好久。

隻是……說不了話，更動不了——唯一能動的部位是眼睛。出現這個情況的玩具，一般是要被摧毀的。但那天的喬衮出了奇的有耐心，幫他調試了很久。隻可惜，他自己不争氣，還是不能動。

喬衮大人最終隻能歎了口氣，放棄了他，去喚醒别的玩具，并給他們名牌——除了萬巧。那時的萬巧并不知道名牌代表什麼，這都是後來生締告訴他的。

喬衮大人依次給玩具發完名牌後，便走了。沒過多久，生締來内室做例行檢查，發現了僵在一邊無法動彈的他。

萬巧本以為生締看過他，便就會走了。哪想得到生締竟然徑直走過來，先是問他能不能說話，再檢查了一下行動情況，最後似是發現了什麼一般——

直接把他拆了。

再醒後，萬巧發現他自己能動了。生締給他解釋說，是他的中心零件安裝得偏了些才讓他沒法動。而喬衮又是個懶的，一般隻做局部檢查，不是特别注意的玩具，不會特意全拆了看看究竟是哪出問題了。

之後，生締更是注意到他沒有名牌，便把名牌的關鍵告訴了他，想帶他去找喬衮大人。

一開始是這樣沒錯，問題就出現在……他在答謝生締時，說錯了句話。

就因為那句話，他不僅失去了生締的關心，更是沒被帶去找喬衮大人。

萬巧想到這，臉色有些差，雙眼微閉，停下了回憶，随後輕輕拍了拍陶玖的肩膀，問他：“現在我們，也算是和好了吧？又是同一立場……所以……”

“生透……要做什麼？告訴我吧，我也好幫幫忙。”

陶玖本來正很高興地玩着萬巧的手，聽到這話，不得不松開了萬巧，剛想開口告訴他，卻在看清楚萬巧面上難得露出的一絲恨，而止住了話語，支支吾吾：“也沒也别的什麼辦法……就是把剩下的玩具都出局了，這樣下批就能赢了……”

“恐怕不止這麼簡單吧。”萬巧發現了陶玖突然轉變的速度，心中略有不快。他偷瞄了眼陶玖揣在腰間的槍，溫柔道：“生透那麼能算，怎麼猜不到宮宴有鬼？”

“猜到有鬼卻還想讓下批赢，要不然他自己别有所求，要不然就是又有了新對策。”

“陶玖，能告訴我那是什麼嗎？”萬巧望着陶玖，溫和地對他笑。隻是這笑非但沒有感染到陶玖，還讓陶玖退了一步。

“萬巧……你以前這麼笑的時候，我總會覺得你好好看。”陶玖移開了視線，有些難過，“可現在你這麼對我笑，我卻總覺得你别有所圖……”

“之前，聽了你的那番話，我相信你的立場是站下批的，相信你也是……想和我做好朋友的……隻是，剛剛那一瞬間，我反倒有些不确定了……”

“這樣嗎……”萬巧垂下眼簾，見着和陶玖的距離不夠，收回了想要奪槍的手。陶玖不比他強多少，隻要萬巧想，奪槍并不難。

再說，陶玖對他的信任還有用，絕不能在此就毀掉他們之間的感情。不然，剛剛那些拉回陶玖的舉動，不就是白費功夫了嗎？更别說……這又不是陶玖的問題，是他自己沒收斂住自己的神情，絕對不能因此而懷疑陶玖對他的感情，更不能因為生透去遷怒陶玖。

很掉價的。

“那你想把我怎麼辦？”萬巧順從地問道，乖乖的，一點害人的心思都沒有。

“生透說，找到你，然後先把你送出局……出局會更安全一點……”

萬巧聽到這，眼神一狠，手有些蠢蠢欲動，可聽到陶玖接下來的話，他又控制住自己的行為。

“但是，他說最後的決定權在我。如果我想暫時留下你，也是可以的，這并沒有什麼影響。”陶玖傻傻地朝萬巧笑，拉着他的手，便帶他走。

“走！我們先去找萼多他們，幫他們先把上批清出去！”

萬巧沒有拒絕陶玖，隻是跟在他身後走，心裡暗自盤算着一切。

萼多他們無疑離上批最近，索性他也要去和上批彙合，不如順着陶玖來——

走一步，看一步吧。

反正，他決不相信自己會輸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