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透最後是被喬衮送回瓊樓的——生締不在,要去陪那個索琪過夜。這是與索琪說好的,燈會能來,不過是抽空。
生透精神恍惚地抱着懷中喬衮給他的三樓零件,慢慢悠悠地上了六樓。他回瓊樓時已經很晚了,六樓也早就熄燈,可他剛到六樓,遠遠地便望到星星點點的小手電和烏泱泱的一大堆人。
他們紛紛披着一床被褥,瑟瑟發抖地露出一雙滿含期待的黑眼睛朝六樓的入口——也就是生透在的地方看。
“生透!”
陶玖第一個叫出聲,樂呵呵地就想抛下被褥朝他奔來,卻被周遊按小雞崽一樣按住,把被褥重新套到了陶玖身上,責備道:“要去就去,丢什麼被子?要不然披着走,要不然就别動!”
“可是——”
陶玖被周遊一陣數落,有些不樂意想反嘴卻又被周遊狠心打斷:“沒有可是。”
周遊向陶玖指了指一旁殘破卻還算有生機的許呦,以及抱着許呦給其保暖的江盈,冷嗖嗖道:“他們都還取暖呢?你哪來的臉把被子掀了?到時候出什麼問題,你能為自己負責嗎?!”
“唔……”陶玖還是一臉不服,可是旁邊的阿彩又出了聲。
“陶玖,你還是聽一聽吧……”阿彩躲在萼多背後,攏了攏身上的被子,一言難盡地望了眼性情大變的周遊,勸阻道,“這樣他能放心些,也能更開心些……”
陶玖聞言觀察了眼周遊的神情,見其蹙着的眉間除了關心以外,更有對他們強壓着的暴虐,令他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攥緊身上的被子。
接着,他又看了圈周圍跟他差不多,甚至連上批身上都蓋着的被子,緩緩歎氣,認命地把被子在身上貼牢:“好吧好吧,披就披吧!”
讓周遊放心了後,他才去找生透,可耽誤了那些時間,都不用他去找生透,生透自己就已經走到他們面前了。
生透看了眼這堆裹得嚴嚴實實的“粽子”們,有些哭笑不得,他剛想拿着零件給大家解釋接下來的安排,就被周遊搬來的被子襲擊了個正着。
“我也要蓋嗎?”生透把手上的大箱零件放在地上,無奈地接過被子,看了眼身上的衣服,“我還穿着正裝呢!”
“當然!”周遊不允許他拒絕,直勾勾地看着他身上帶着山茶花圖示的衣服,“哪怕你換了身衣服,也要蓋!”
“而且,我很照顧你的!特意為你抱的七樓生締放在洗衣房要換洗晾曬的被褥!上面有他的味道,你開不開心?”
這話讓原本想要強硬拒絕的生透瞬間改了注意,拿起被子嗅了嗅後,頂着其他玩具複雜的視線,愣是脫了那件帶有山茶花印記且讓他心煩的外衣,把被子裹在了身上,接着宛若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對着江盈叫道:“江盈,帶着許呦過來吧!現在零件到手了,趕緊把他拼好了!”
江盈聞言,很是配合的把許呦放在了生透面前,帶着其一同向生透道謝。
生透擺了擺手就把他倆的謝給打發了。隻是,他剛想為許呦拼接,又似想起什麼一般,為江盈許呦做了個解釋:“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訴你們。”
“玩具使用非原本的零件進行拼接,可能會出現排異反應——會很疼,而且可能疼很久。”
“現在許呦的狀況比碎時好很多,可以走動跳躍,隻是不能像之前那樣做劇烈運動,身體也差了許多——我并不确定給許呦換上新零件後,他會疼多久。他也許會……一輩子疼下去。你們最好想清楚了,這之後,我才會給你們動手 。”
江盈聽後面上多了絲猶豫,可許呦聽完仍是淡淡的,直接回答道:“做。”
“我原本就算不上出彩,不過是幸運的擁有了姓名的玩具而已……如果不做,我隻怕是比阿涼還要不堪……”
說到這,若是阿涼在場必定會瞪許呦兩眼,但他并不在,許呦也就自然地說下去了:“我不想這樣。”
随後他又對着明顯想拒絕的江盈,認真地重複了一遍:“江盈,我不想這樣。”
“當初……我縱着你任性了一把……現在,你也縱縱我吧……”
江盈望着許呦,抓着被角的手松了緊緊了又松,最後扭頭歎氣道:“……做吧。”
其實許呦的決定,最終還是由他自己做,就像當初他在宮觞走後決定站出來時,那個覺定最終也是由他自己做。
互相為對方堅定想做的事,是件很快樂的事,也是江盈當初最缺的東西。
那時候,上批早就在與實現二期下批玩具的第一次對抗中,丢了團結的心和獨立思考的能力。從那之後,他們大多數人做的做多的,就是想法設法地讨好實現二期下批的玩具,免得自己再受欺負。
當江盈提出反抗時,得到的不是想象中的大部分玩具的支持,反而是上批的激烈反對。那時候他生氣又疑惑,每次回到宿處時總會對着鏡子發呆,想是不是自己真的選錯了路,要不要走走大多數人走的路——順從的路。
就在他想要放棄的時候,他卻意外收到了封信,信上寫着“加油,我相信你可以的!”這句話。他雖一開始沒當回事,但還是把信件好好收起來。
隻是他的舉動似乎被人知道了一般,令送信人受到了鼓舞,天天給他送,他難過時多送一點,開心時少送一點。他眼睜睜看着自己櫃子裡越來越多的信,最終還是決定把那個人揪出來——别寫了,放不下了,面對面說吧。
這一揪,他就輕而易舉地讓他的室友許呦暴露了個徹底。他拿出許呦寫的信件放在兩人中間,随後兩個人就那麼大眼瞪小眼地看,後來實在憋不下去了,許呦先開的口。隻是說出的話,不再是輕飄飄的鼓勵,而是——
讓我來幫助你吧!
好啊。
江盈記得這是他的回答。他并不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室友的能力——打架打不好,是被揍的那個,說話嘛不敢說,或許被逼急了會罵兩句,課業成績也是一般般。
他挺好奇這個室友究竟能怎麼幫他。
可偏偏讓許呦幫到了。也是這個時候,江盈才明白,幫忙并不隻是做出什麼有利于局勢的舉動,更多的是一碟點心一碗茶,還有夜間那個怕他冷,給他送熱水袋暖被窩的人。
雖然那熱水袋的水不算很熱,他也不算很冷,可他還是想發自内心地說一句——
他确實被暖到了。
如果沒有許呦那段時間的鼓勵支持與陪伴,他不一定能走到現在。
而現在,也到了他鼓勵許呦的時候了。
江盈将許呦身上的被褥撤下,頂着生透玩味的視線,把自己暖得不行的手掌交給了許呦,有些羞赧地催促生透道:“快開始吧!”
“這裡太冷……我也暖不了多久。”
何止是暖不了多久。
生透先是看了眼有被感動到的許呦,再是打量着穿着單薄衣衫,鼻頭泛紅的江盈,點了點頭。
這是離了被子都活不了的程度啊!
雖說現在帝國已經是四月裡了,但帝國天氣最近卻反複無常,昨天他們夜裡還嫌熱呢,這會就冷得不行。就連剛剛,他出門時都沒覺得冷,這會兒回瓊樓卻覺得溫度不對,不然他也不會接受周遊遞來的被褥……
好吧,他還是會接受的,誰叫那是生締的被子呢?
想到生締,生透眸子一暗,打算用拼接來讓自己不去想這些事情,隻是他剛想動手又停住,在衆人疑惑的視線下,他擡手攬了攬周圍的玩具,大聲道:“你們都看着點我拼,不管看不明白,還是看得明白的,都先看着!”
“萬一哪天突然就明白了呢!”
他當初也不是一下就懂拼接的。
生透說完,望着那向他靠攏的人群,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開始拼接。隻是他身邊的玩具縱使打起十二分精神來觀看他的拼接過程,到最後也都紛紛眼皮一張一合,随時都能睡過去,頗似生透剛開始接觸拼接的模樣。
等到生透拼完後,他身邊的玩具早就倒了一大半,隻剩了幾個強撐着的——江盈、萼多還有一個萬巧。
前兩者都是身邊的人受過傷,能撐下去看,生透并不意外,隻是萬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