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透出門後,按着喬衮指的路尋找褒秋等人的位置。隻是這路并不想喬衮說的那麼短且簡單,反而繞得很。
路上,他遇到了不少傭人,這些傭人都朝他投來了詫異且高興的目光,紛紛想上前說兩句,卻又覺得這樣過于激動,停在原地,邊偷瞄着生透,邊幹着手上的事情。
生透并不想打擾他們,對他們溫柔一笑後,繼續尋找褒秋等人——
“你是打哪來的人?穿成這樣在琅月齋行動,也太不合規矩了吧?你們……給我把他拖出去。”
生透聽着這話,腳下一頓,拐了方向朝聲音來處走去,入眼就看到了一個十六歲左右,頭戴深綠色貝雷帽,身穿箭頭狀紋路服飾且腰間盤着一根皮鞭的少年。
此時,他正一臉嫌棄地指示着身旁傭人,讓傭人把他眼前那個頭發散亂,身形瘦弱且一身補丁裝扮的人給丢出去。
傭人們一臉猶豫,望着那如乞丐一樣的人,遲遲沒有下手。嚴旭——那個手持皮鞭的少年,所說的拖出去,可不是簡單的拖出去,而是把這個乞丐架起,從窗戶那……丢下去。
不論死活。
“怎麼?我嚴旭已經用不動你們這群人了嗎?”嚴旭眼睛微眯,抽出腰間皮鞭,在手上掂量了兩下,趾高氣揚道,“……還需要我多說什麼嗎?”
傭人們小心地偷瞄了眼皮鞭,最終還是選擇了上前一步——
“啊……真是的……他們究竟跑去哪裡了呢?這周圍怎麼一個人都沒有……”生透故意放大了他略帶苦惱的聲音,在“偶然”看到傭人後,猶如獲救了一般大步向他們趕來。
不過,還未怎麼靠近,嚴旭的鞭子便先一步毫不留情地擊向生透。生透趕忙後撤,想嬉皮笑臉地跟那小屁孩打個招呼,緩和氣氛,但對方似是十分生氣,劈頭蓋臉對着他又是一鞭子。
這一次,生透可沒有再退,直接拽住了鞭子,再哼笑一聲輕輕一扯,輕而易舉從嚴旭手中奪走鞭子。
“你——”嚴旭眼睛一瞪,不敢置信地咬死了嘴唇一臉委屈,剛想上前搶回鞭子并罵出聲,生透便再次打斷了他。
“好鞭子呀?看這材質,再看這尾端的扣槽……一看就是花了不少心思的……”生透邊把玩着皮鞭,邊瞥了眼怒氣沖沖朝他走來的嚴旭,輕笑了一聲後,不客氣地也甩了一鞭子——
鞭子精準地落在了嚴旭的腳前,發出了一聲漂亮的破空聲,不僅制止了嚴旭的舉動,還讓對方不得不僵住身子,不敢再動。
小屁孩還是有些體面,最起碼沒有尖叫出聲——除卻其肆意打罵無辜人的行為外,現在這幅強行保留體面的做派,倒是一點也看不出孩子的樣子。
“聲音……也很不錯。”生透笑着輕哼了一聲,慢條斯理地收了皮鞭,别在了自己腰間,還彎下腰戲谑地揉了揉嚴旭的頭,“嚴小公子上來就送生透這麼個大禮,真是太擡舉生透了……不過,嚴小公子既然執意将皮鞭‘送’給在下,那麼在下還是不推辭比較好……今天,就多謝嚴小公子‘另眼相待’了哦?”
“……你!!”嚴旭惱羞成怒地推開頭頂上的手,眼眶還紅了一圈,大聲質問道,“我什麼時候說要把皮鞭送給你了?!”
那可是母親親手交付給他的東西!
“快把它還給我!!!”
嚴旭毫不客氣地對皮鞭便伸出了手,隻是才伸了一半,另一個聲音又插了進來。
“……透?”一個熟悉的女聲,還夾雜着些驚喜。
嚴旭比生透更先認出這聲音的主人,他頓時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興奮地探頭去看生透背後的蔔芬芬,顧不上奪回鞭子,頭也不回地就朝蔔芬芬奔去。
“芬芬!”嚴旭沖上去就想給她一個熊抱,但被蔔芬芬矜持地摁下,保持一定距離。
“做什麼這麼熱情?”蔔芬芬笑眯眯地盯着嚴旭,瞥了眼那“乞丐”,和善道,“你剛剛對我仆人那種态度,要不是聖子來得及時,隻怕……呵,現在還想對我動手動腳……嚴旭,你的臉皮,可真厚呢?”
蔔芬芬捏了捏嚴旭的臉,一點勁都沒有收。但那嚴旭跟不知道疼一樣,巴不得讓蔔芬芬捏得更狠一點,手還悄悄擡起,想觸上對方的手……
但注定是顧及着什麼一般,沒敢放肆。
“那怎麼能怪我呢,芬芬。都是你的侍從不懂事,不僅穿成這樣讓我誤會,态度還這般狂妄,大庭廣衆下出言頂撞,丢你的臉……我這不是為你,情急之下才動的手嗎?”嚴旭狗腿子一樣的閃着雙目訴說道,半點沒有做錯事的覺悟。
“……少給自己臉上貼金。”蔔芬芬盯着嚴旭那放肆的手,眸子一冷,不着痕迹地撤回了手。
她看了眼站在生透身邊正在發呆的乞丐,好言且無比溫柔地提醒道:“曲徑,你已經不是奴隸身份了,不要總是這幅打扮出來。小果——”
蔔芬芬喚着她身邊的女侍,給其使了個眼色讓對方帶走曲徑。隻是曲徑沒有那麼配合,低頭強站在原地,死瞪着生透,半點都不動。
“……你傷才剛好,别老是在外邊動……我說過會讓你見你的救命恩人,現在也并沒有食言。你已經見到了,他還救了你兩次……現在可以放心回去和小果好好換一身衣服再出來了嗎?再不換……你也看到了,這裡多的是小心眼的人,到時候,就算是我,也保不住你咯?”
蔔芬芬不喜對方看生透的眼神,有些不耐煩,卻還是強裝溫柔,繼續安撫道:“晚上還有拍賣會,有那麼多的時間……總要留下點好印象吧?不然輕易就被抛之腦後,就算是想報恩也……”
曲徑不答,仍舊直勾勾地注視着生透,目光并不算多友好。
生透被盯得有些發毛,鎮定地朝他笑了笑,摸了摸他的頭,沒話找話道:“你……就是那個桂金宮的傭人?沒想到又見面了……”他拍了拍曲徑的肩膀,打量着對方的身體,見其強壯了不少後,安心了些。
“這身打扮,确實不适合在琅月齋到處晃……還是跟着那位小果小姐好好理一理再出來吧?”生透輕聲商量道。
但曲徑還是站在原地。直到蔔芬芬面上的不快更多,曲徑才收了視線從了小果,跟着小果離去。不過,離去時,還不忘深看一眼生透,把生透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這?”生透默默順下了自己的寒毛,想着對方可能是性格如此,沒太注意,轉而對着蔔芬芬答謝道,“還是多謝芬芬姐了,願意收留他……不然就算治好了,有之前的事情在,怕是也很難活下去。”曲徑到底看到了貴族醜事,不論如何都會被共事者穿穿小鞋。
被感謝,蔔芬芬很高興,這畢竟是她收留曲徑的原因,隻是那一聲“姐”,讓蔔芬芬嘴角一抽。
她故意玩弄着臉頰旁近期被染成灰白色的頭發,幽幽責備道:“雖說我的十七歲生日就在五月……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的個頭也确确實實比我要小上些……但現在,你可是比我高了個頭的哦?”
“所以别叫姐,叫芬芬。”蔔芬芬咬牙切齒道。
“……好,芬芬。”生透在心裡遺憾保持距離的方法又被掐斷後,有些無措地望着其發尾的灰白色,還有其今日穿上的顯得整個人有些成熟的灰色長裙,微妙道,“其實……你還是穿粉色更好看……”
“好看比不上我喜歡。”蔔芬芬無視了生透話裡的内涵,直接抱住了生透的手臂,帶着他往拍賣會場走,還不忘好奇又帶着些許試探地說道,“我下午才剛到,一進來就發現這邊傭人的表情都奇奇怪怪的……這裡是發生了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