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六剛想應下自己的名字，但生透根本不在乎地接了下面的話，搞得他隻能蔫吧地把餐車推過去，再飛速離遠些。

這位祖宗太緊張了，他還是識相點保持距離比較好。

生透分了分零件後，開始上手幫生締拼接。邊拼邊冷聲詢問——他不想那麼兇對人，但他控制不住：“既然你是蕭六……那不如來說說你調查陸吟的結果？”

“呃……生締他把這都告訴你了嗎？”蕭六盯着生透明知故問的眼神，連忙收斂了嬉皮笑臉的态度，“陸吟今天其實也沒有去哪。下午跟着索琪大……跟着索琪出行，回來後才變得奇怪，突然跟我請假，說病了，也不等生締批準便走了……後來生締說要查，我便用星網查他的位置。他去的地方也沒什麼特别的，除了有點偏僻。最後一次出現的位置，好像是在……夜拉花園？離這邊有一段距離。”

“不過他去那邊幹什麼？夜拉花園也不過是小情侶的打卡地，除了有座比較高的假山外也沒什麼别的……況且，他好像還在往回趕？要是真要做什麼，也該多逗留一些時間吧？還是說另有隐情？說來也怪，這兩天總有警衛半夜偷偷摸摸在花園那邊逛，就剛剛，還有一大批警衛隊急匆匆往夜拉花園去了，不知道在忙些什麼……莫非是……”

他還沒說完，又是一陣鈴聲響起。

生透淡定地從兜裡拿出通訊器：“……問出什麼了嗎？褒秋。”

蕭六聽到這個名字，瞬間一僵，縮了縮脖子隐藏自己的存在感，安靜如雞。褒秋算是他的前上司，他可不想被對方逮住一頓批評。

生透将蕭六舉止收入眼底，靜聽通訊器傳來的聲音。

“生透！我現在不好跟你說太久的話，所以我長話短說。”褒秋有些喘，聲音亦是緊繃，似在躲着什麼人，“他們剛剛不是在檢查場會上的所有玩具？呵……這可真是個好由頭，抓來抓去，還不是被我聽見了是抓阿暖？一口一個‘那小娘們怎麼又活了’……我氣急了，上去就給他們綁了，還問出了些不該問的……”

“阿暖在知道下城區人口失蹤後，便一直着手調查。這一查，就查出了不得了的事——她發現不被管轄的荒郊野嶺，莫名多了好多未被登記的人類屍骨……她将這些屍骨盡數刨出再整理了一下，發現屍骨雖然年齡不一，但靠近胸骨處都有極大的損傷，且心髒全無。她覺得這事很奇怪，但沒有多想，安排了地方給屍骨一個歸處後，一邊去想怎麼幫助玩具，一邊調查失蹤案……”

“失蹤案沒什麼進展，可救玩具的事情有了進展。在阿暖失蹤前一兩個月，她找到了高樓，想幫陸天以及部分被拐人類出去，但就在行動前幾天，她通過高樓的鴿子，追到了一批身份未知的人，親眼看着那群人綁了一夥流民，直接剜了他們的心……她沒能控制住自己的聲音，被那夥人發現追殺……最後……”

褒秋雖說長話短說，卻陸陸續續說了一大段。

他說到向梓暖的死，話音一頓，接着有些憤怒且不自然地轉了話題：“他們現在在抓我！但你不用多替我擔心！有件不大好的事……你讓我看着的那隻鳥，它突然消失了……不過也有好的事！我在檢查瓊樓玩具時，發現萬巧和陶玖兩人也不見了！”

“我猜測他們或許是和華琴陸天在一起——我詢問圖拉玩具華琴的蹤迹時，他們都一臉懵懂地表示不知道，說陸天自從早上那事結束回來後就怪怪的，總是和華琴說悄悄話，後來就沒影了。”

“我本以為信息就要這麼斷了，好在，許呦突然跟我說他好像知道些什麼，說萬巧陶玖在暗戳戳地商量些什麼，提到了‘跟上去’‘安排’‘華琴’還提到了……‘花園’？大概是這些！我話帶到了！玩具們現在有江盈喬衮護着應該沒什麼問題，實在不行還有個周遊。好了，我先挂了，要抓緊——”

“褒秋。”對方剛想挂斷電話，生透便有些失望地出聲，“你看起來……對暖姐姐的事，知道得挺多挺詳細啊……我和陶玖夜晚出行被抓至紅城——”

“也是你的手筆嗎？”

電話那邊頓時寂靜下來，接着，生透耳邊傳來了忙音。

褒秋挂斷了電話。

心虛什麼。

難不成，真當他蠢到連現在都還沒有一點被利用的自覺嗎？

就算追殺褒秋的士兵真的知道向梓暖的死因，但士兵們難道還能知道向梓暖去過紅城又去過荒郊野嶺刨墳不成？

能知道這些細節的，隻能是褒秋。而褒秋不過是知道了些比這更刺激的訊息，一時太激動，不小心對他說漏了嘴罷了。

這可真是他立了契約的“好盟友”啊。哪怕到了這個時候，還在對他有所隐瞞。能對拍賣玩具上心的左不過就那麼幾個人，他沒有把計劃告訴褒秋，卻還是讓計劃出了差錯，那麼隻可能有别人也介入了這件事。

能夠讓褒秋不去分拍賣玩具這一杯羹而去專心調查向梓暖失蹤原因，除了後者的價值更高外，隻可能是“共犯”，能夠讓褒秋即使不去管這件事，也不會有什麼損失。

褒秋的共犯，還能是誰？他無從得知，而褒秋，也沒有想解釋幹淨。他要是還想知道更多貓膩，隻怕也隻有去問那跟蹤華琴他們的“陶玖萬巧”，去好好問他們都“安排”了什麼。

生透面無表情地把通訊器收好，繼續拼自己的愛人，還順道跟在一旁目瞪口呆一臉吃到大瓜的蕭六道：“會照顧人吧？”

蕭六聽着生透有些冷的聲線，哆嗦了一下，連忙道：“會！會的！你放心，我什麼都會！”

“好。”生透恩賜一般地對着蕭六笑了一下，卻讓蕭六更害怕了。

隻聽生透又說道：“反抗軍以前……是怎麼處理那些煩人的人類追兵的？”要去夜拉花園，指不定要和這批人對上，他也就聽個參考，順便……警醒些什麼有異心的‘人’。

“喲，這還不簡單？當然是——”蕭六聊到這事肉眼可見的興奮起來，手舞足蹈起來，卻想起生透才和褒秋鬧得不是很愉快，身形一頓，安分下來，斟酌道，“當然是先……直接搞爛他們的心髒和腦子……”

随後，蕭六對着空氣自上而下猛地一劈，又向前一抓，笑容有些惡劣：“再把他們的四肢‘拆掉’，骨肉分離，一一焚燒……”

他做着拖屍的動作，還捏着鼻子，似乎很嫌棄：“實在處理不掉的，就腌——”

“不用那麼複雜。”生透有些厭惡地打斷了蕭六的話，還警告似的瞪了蕭六一眼，原本有些放松的身體因對方的話又繃緊了起來。

他不過是想恐吓蕭六才問其處置方法，誰想到這蕭六心思不小，竟然還想反過來吓他？

生締身邊都是些什麼人？可别到時候，讓他來清理掉這些有二心的家夥——

盡管，他才不想成為第二個褒秋。

似是知道玩笑開過了，蕭六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安分了些坐在原地，縮着脖子道：“其實……一般情況下，用不上上述的法子……咳……其實我們都不‘處理’屍體……各個家族他們都喜歡養兵，又喜歡勾心鬥角……他們的屍體，隻要稍稍利用一下，就足夠了。”

蕭六就算說不那麼血腥的事情，也仍然興奮，仿佛看着那群人狗咬狗再調撥那群人狗咬狗才是真正無比好玩的事。

當然，若是狗咬狗的事件發生在他們内部，那就不是他想看見的了。

褒秋與生透曾經的那檔子事，他也算是有所耳聞。要是他們二人此後再無交集，他倒也不必擔心，隻是目前情勢來看，後續交集還不算少。

向梓暖那件事，雖然他了解的并不算多，但就他“偶然”聽到的什麼“挖心”“追殺”之類的話，以及生透那聽完這些後不算對其失望又不算特别高興的神情，就該知道這兩人的關系該在此事後更加惡劣了。

反抗軍内部清洗換牌的事，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而他那些誇張言辭，不過也隻是給褒秋舉動合理化的說辭罷了，盡管效果不盡人如意，可——

褒秋到底曾經是他上司，而反抗軍，也終究是他和他們唯一的家。

隻是他所思所想，注定不能被生透盡數知曉。或許是愛人受傷太過嚴重，讓他沒腦子去想這些彎彎繞繞，又或者是因為偏見已起，便再難更改。

生透注意到了蕭六愛看熱鬧并開玩笑的小習慣，卻沒有過于追究——對方隻要别欺負到他愛人的頭上就行了。他安靜地拼完懷裡的愛人後，小心翼翼地把外衣脫下一件給生締穿上，用來遮掩其裸露的背部。

弄完後還覺得不夠，逼着蕭六也扒下一件衣服，給生締裹嚴實後，他才輕撫愛人的側臉，斜眼睨視蕭六玩笑道：“你應該不會讓我失望吧？你也說了那麼多好法子了，不用用倒也……”

“啊？呃，當然，你絕對可以信任我！”蕭六這才缺心眼似的明白生透問他處決方法的用意，無比自信地露出他的大牙，開朗得不像話。

生透輕笑了聲，沒有把蕭六的話聽進去，隻是摸了摸身邊阿童的頭，再把胳膊放到了阿童的嘴邊。

阿童有些疑惑地看了眼生透，見到他眼中對蕭六的提防後，立刻明白了，對着生透的胳膊就是一口——

“咔嚓！！”原本咬不斷生透手的阿童，這次卻咬動了。也不知道是吃飽的原因，還是吃了生透自願遞出的零件的原因。

阿童咬完後，有些心疼地吐出咬爛的零件，低頭推到生透面前，一臉委屈像是乖孩子被逼着做了壞事一樣。生透淡定地接過零件，揉了揉阿童的頭後，快速為自己裝手。

“阿童，這邊就交給你了。幫我好好看着這個家夥……他敢對你或者生締有一點點二心……”

“就咬死他。”

生透現在可以說是毫不理智，他心裡的聲音告訴他，蕭六也是玩具，不該這樣對蕭六，但他控制不住。

誰知道還會不會有意外？

他已經被褒秋坑了多次，而蕭六又曾是褒秋的下屬之一，剛剛甚至在幫褒秋說話，他怎麼能不懷疑其用心？

“咬不死的話……”生透無比溫柔道，“就讓鴿子來保護你們……雖然我們和他們曾經有龃龉，但他們仍然是我們的好朋友……對不對？”

“唔……”一提到鴿子，阿童一臉的不開心，顯然不認同生透，但還是乖乖道，“生透哥哥說什麼都對！都對！”

生透滿意地笑了笑，放下懷裡的愛人，發動飛行器，從窗台一躍而出。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發現，地上那隻呆鴿子，悄悄鑽進了他的褲子口袋。

就連阿童也沒有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