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一樣。”生締沉默了許久才回答道。他躲避似的站到了牆角,拿出了一副特制眼鏡戴上,再複雜地喃喃道:“……這并不是一個性質的事情……”他說到這,似乎是又想起了傷心事,咬死了嘴唇不願意再說下去。
“……你抓緊我頭發,别掉下去了……我……我要快點回我的房間……至于帶你找喬衮……我會帶你去的……你别急……”生締一邊囑咐,一邊打量着周圍的傭人,見他們對他沒有什麼驚奇的态度,勉強松了口氣,快步往房間趕。
“為什麼不是一個性質的事——诶诶?!你慢點!你幹嘛跑那麼快?我要掉下去了!!”木人不蠢,看得出生締藏着事,可他耐不住他的好奇心。隻是他才問出聲,生締便像報複一樣地跑得更快了。他一個沒坐住就從肩膀上滑下來,要不是他眼疾手快地抓住生締的長發——也虧得生締頭發夠長,再加上往日曆險,他有足夠的臂力,不然肯定要掉到地上。
那生締一開始見到他滑落,本是手忙腳亂地要把他拾起,可見木人安全且抓得十分穩當後改了注意,似是想教訓教訓口無遮攔的木人一樣,故意沒有去拾起木人。
木人自是注意到他的小心思,小嘴一癟就想撒手讓生締了解一下自作聰明的後果,隻是當他看到從另一邊走來的,衣衫不整的頹廢中年人後,打住了這個想法——
生締見到那個男人,猛地停下了腳步,還僵着身子磨蹭到了他面前,向其微微行禮。
“……索琪大人,日安。”
木人聽着生締這略微發抖的聲音,既驚訝于這樣嚣張的生締竟然也有害怕的人,又警惕地把自己藏在了生締的發絲中。能讓生締那麼害怕的,絕對不是什麼善茬。就他多年走南闖北的經驗來看,這個男人要是發現了他,也一定不會給他好果子吃——從先前傭人的話裡來看,這個叫索琪的就是收留了生締的人……可是這傳聞中對生締很好的收留者……看生締的眼神簡直是在看一個仇人。
那……生締豈不是很危險?
木人摸着自己的圓下巴,陷入了沉痛的思考——他要是幫生締解圍,他自己肯定也吃不了什麼好果子,但如果不幫……以他這麼可愛的性格也一定看不過去。
還是幫吧!
木人打定主意便估摸了一下他到肩膀的距離,拉扯着頭發向上爬。他沒爬幾步,生締便動了動身形,令他滑落到了比先前更低的位置。木人看着那離他越來越遠得距離,生氣極了,才想出聲罵生締兩句,隻聽上邊的生締抖着聲音道:“不……不要……”
木人聽過那麼多的聲音,走過那麼多的路,見過那麼多的人,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音色——聲音中很大部分是害怕恐懼,但又帶着喜愛,十分抗拒,卻又夾雜了絲順從,以及絕望。
是個很難過的聲音。
而他……似乎最讨厭人難過了。
别人一難過,他也得想起難過的記憶,跟着别人一起不開心。雖然……他已經不記得那段難過的記憶是什麼了。
木人擦了擦豆豆眼滲出的小水滴,悄悄從發絲中探出了頭。想要幫生締,就得知道對方面臨着什麼局勢,身邊又有什麼可以利用的東西……隻是他還沒想好後邊的計劃,先被生締那滿臉控制不住的眼淚給驚呆住了——他覺得自己的眼淚已經夠多了,沒想到這會見到了個比他淚水更多的人。當然,更重要的是,他見到了一個比他還會在别人的厭惡點上反複試探的人。
隻見那索琪揭了生締的眼鏡摔到地上,還惡趣味地在生締那緊閉的雙眼來回觸碰,嘴上還念叨着:“生締?你那麼害怕做什麼?你不是要做索瑞嗎?索瑞是這樣的态度嗎?他見到我會來主動和我打招呼嗎?給你這麼小個任務你都做不了……現在眼睛又……呵……你知道我要給你什麼懲罰吧?乖……快把眼睛睜開,不然……到時候又要多麻煩麻煩喬衮了……”
生締聽後面上帶了些許掙紮,但最終還是沒有睜開眼睛。木人看到這一幕,心裡對生締高看了幾分。就是該這樣!生締的漂亮眼睛這個壞蛋想都别想看!但下一秒,他就後悔有這樣的想法了。
那索琪……硬生生把生締的眼睛狠狠扣了下來,此外,生締的面部還掉落了不少零件。
“——”整個長廊都是生締的慘叫聲,雖然對方并沒有發出聲音,那站立的身體也隻不過是微微搖晃。
木人呆住了。他無措地看着地上那些零件,心裡沒由來的湧起一股怒意。接着,他不顧生締阻攔,一溜煙爬上了生締的肩頭,瞪圓了那雙灰色的豆豆眼,凝視住了索琪。沒過多久,索琪就由那看好戲的神情轉為了對生締的心疼與慌亂,想也不想就匆匆收拾了一下地上的零件再攔腰抱起了生締,馬不停蹄地朝房間趕去,還随便招呼了幾個傭人去請喬衮。
在此期間,木人麻溜地滑到生締的臉上,摸了摸那空洞的眼睛,豆豆眼一個勁地流着眼淚,心裡全是後悔。如果他早點想起他的能力,他就不會等出事了才救到生締,但生締沒被挖去眼睛,他也想不起來這個能力。
……他想起來他難過的事情中的其中一件是什麼了。
當初似乎有誰……也因為他……沒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