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風雪未停。
老舊居民樓裡走出一對年輕夫妻,高高大大的男孩打着傘,一身紅裝的女孩走在雪裡,腳步一深一淺,幾步路走得搖搖晃晃。
女孩停下,搖搖他的手臂。
男孩彎下腰等她趴在背上。
兩人哼着歌,漸行漸遠。
聞曉看了半晌,自顧自跟身邊的人介紹:“他們是樓上鄰居的女兒女婿,前幾天剛剛辦了酒席。”
黎時收回目光,“新人回門。”
聞曉點點頭,往前一指,“我也要那樣。”
黎時含笑問:“哪樣?”
聞曉瞪着他不說話,一雙眼黑亮有神,眼波漣漪,似嗔非嗔,酒後藏不住心事,小情緒都寫在臉上。
惹人心口作癢。
黎時扣住她的後脖頸,低頭吻下去,唇齒間還有淡淡的梅子香。
家人親手做的青梅酒,一杯接着一杯,他出手阻止時,她的臉蛋已微微發紅。他知道她很高興,為他,為他們,也為遠方的媽媽。
聞硯秋至死不肯回頭。
梁書儀決心一刀兩斷。
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兩者同樣需要勇氣。兩人身影交疊,唇舌癡纏,手裡的傘落到地上,漫天飛雪覆來。
他們在風雪中接吻。
良久,司機的電話打來。
聞曉半醒半醉,聲音很軟,“我要你背。”
黎時彎腰,穩穩托住她,“我們回家吧。”
……
聞曉被抱進浴室,躺進熱水裡終于緩過勁,她懶洋洋地靠着浴池邊,看着他用熱毛巾一遍遍擦掉頭發上的冰渣。
黎時摸摸她的手,還是冰冰涼涼的,忍不住埋怨:“多大的人了,也不是沒見過下雪,怎麼還吵着要看雪景呢?”
聞曉嬉皮笑臉,“我就要看。”
黎時歎氣,“當心凍感冒。”
聞曉不屑一顧,“我身體好得很。”
黎時沒再說話,手上動作不停,他輕輕梳着發尾,發絲打結的冰渣融化,如她所言,她的頭發又黑又密,像精心養護的綢緞。
他握在手裡舍不得放。
哪怕父母繼續反對,他也絕不會放手。
聞曉雙手交疊,湊近問:“你在想什麼?”
黎時搖搖頭,“沒事,待會兒我去煮蜂蜜茶,你喝點熱的再睡覺。”
聞曉擡手,輕拍掉他眉毛上的冰渣,“是不是在想你媽媽?她在節目上說的事情,之前你知道嗎?你爸爸知道嗎?”
黎時停下來,“我不知道。”
聞曉問:“你會支持她,還是會怪她?”
黎時也問:“你埋怨過你媽媽嗎?”
聞曉聽懂了,釋懷一笑,“媽媽生病了,死亡對她來說也許是解脫。我理解她的所有決定,包括她永遠離開了我這件事。”
黎時說:“這是她們自己的選擇。”
聞曉擡起頭,眼眸似水,“那你呢?”
“你有沒有按時治療,好好吃藥?”聞曉坐起來,帶着水花撲到他懷裡,“我不能接受你的随心所欲,不管你再傷心,再痛苦,你都不能再傷害自己,你要答應我。”
“我答應你,一定好好治療。”黎時摟住她,緊緊按在懷裡,“放心吧,以後我不會再傷心,也不會再痛苦,更不會傷害自己。我們都會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聞曉帶着鼻音,“要說話算話。”
黎時“嗯”了聲,按着她回到浴池。
“來,添點熱水,多泡會兒,身上暖和了再出來。”黎時左看右看,總覺得不對勁,“你先把衣服脫了。”
聞曉驚呼:“你說什麼?”
傷感的氣氛戛然而止,意識到這句話有歧義,黎時騰一下站起來,一瞬間漲紅了臉,急匆匆解釋:“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穿着衣服泡澡不舒服。”
聞曉直勾勾盯着他,不緊不慢地擰開胸前的紐扣,“好吧,的确不舒服,我現在就脫……”
黎時慌忙轉過身,“我……我去煮茶。”
聞曉解到最後一顆扣子,眼瞧着他落荒而逃,主卧室的大門“哐當”一聲響,慌亂的腳步聲漸漸消失。
“這是在躲什麼……”
聞曉搖搖頭,無奈地躺回熱水裡。
從浴室出來,卧室裡空蕩蕩的,她鑽進衣櫥裡找衣服,她的内搭濕透了,睡衣不在這裡,在考慮要不要穿他的襯衫時,藏在角落裡的吊帶裙映入眼簾。
是她的尺碼。
聞曉思考了一陣,按下遙控器,将所有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在昏暗的燈光下,她換上吊帶裙,暖風撲到裸露的背上,身體開始升溫發燙。
手指顫顫搭上門把手。
在同一時間,門把手擰開。
黎時差點失手摔了茶杯,勉強穩住心神,可語調出賣了他,一句話險些咬到舌頭,“你你你……你怎麼不去被窩裡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