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拍打窗戶。
這一覺睡得沉,直到傍晚。
聞曉睜眼,想見的人就在身邊,她伸手拍掉他肩頭的落雪,“忙完了?”
黎時脫下外套,“嗯,起來擦藥。”
聞曉摸摸頭上創可貼,“護士來過了。”
他放下棉棒和藥瓶,“不是擦傷口。”
聞曉賴在被窩裡不想起,拽着他袖子晃來晃去,一反常态地撒嬌,鬧到他耳朵漸漸泛紅,黎時才略略聽懂一些。
“你是說……擔心懷孕?”
“不要說出來,羞死了。”
黎時扯唇一笑,“那你怕不怕?”
聞曉答得幹脆,“有一點,但是隻有一點點。”
她趴在枕頭上,迎着星星點點的燈光,眼珠子像玻璃球,倒影裡都是他。黎時張張嘴,千言萬語都哽住,心口湧起難抑的滾燙,他緊緊摟住她。
“在你準備好之前,不會發生這種事。”
“但是……這事你說了不算。”
黎時默默無言,隻是悄悄笑笑。自從有了随時撲倒她的念頭,他早就安排了一場手術。他低下頭,額頭和她碰了碰。
聞曉以為他會吻過來。
他卻要脫她的衣服。
“……你幹什麼?!”
“給你擦藥。”
一個怒氣沖沖,一個語氣平靜,兩個人大眼瞪小眼,黎時淡淡解釋:“下面有點腫,擦擦藥會舒服一點。”
聞曉深吸一口氣,“那不用!”
黎時又拿起棉棒,“我不看行不行?”
聞曉翻過身,堅定地拒絕,光是想到他擦藥的畫面,她就面紅耳赤隻想将他攆出去。但是不擦藥吧,那種火辣辣的感覺還在,忍不住偶爾嘤嘤兩聲。
黎時被她的樣子逗笑,“真是傻。”
聞曉快速接嘴,“你才傻。”
兩人拌嘴幾句,躺在床上閑聊,提到老周的病情,聞曉心情降到谷底,從認識鄭姨就知道總有那麼一天,可想到他們要面臨生離死别,她還是沒法面對。
“前段時間,周叔還能下廚。但他今天醒來,連話都不能說了,我看着他的眼神好痛苦。可鄭姨在他身邊時,他的眼神又很不舍。”
聞曉鼻頭酸酸。
下一秒,黎時捏住她鼻子,用濕巾擦幹鼻涕,“周叔比你想得堅強,醫生說他堅持下去,或許能等到周智成年,或許能等到周益結婚。”
“真的嗎?”
“他舍不得鄭姨,舍不得你們。”
黎時說:“人有眷戀,會生出無窮的勇氣。要對周叔和鄭姨有信心,天有道自不會讓有情人分離。”
*
聞曉和老周一起出院。
黎時将他的輪椅收起來,鄭姨和倆孩子擡着老周上車,聞曉在旁邊指揮着方向,忽然聽到有人喊她,“看來你痊愈了?”
幾個人同時回頭,看見俞依依站在不遠處,牽着兩隻像拖把的長毛犬,她冷哼一聲,“自己爸爸不照顧,還有心思照顧别人。”
聞曉隔着幾米遠,大嗓門問候她:“好妹妹,迫不及待來接姐姐回家啦?”
俞依依白眼一翻,抱着寵物上車了。
鄭姨問她:“這就你說的俞家妹妹?”
聞曉點頭,“那我過去了。”
黎時放好東西,向她再次确認,“真不要我陪你回去?俞依依和俞成松不會給你好臉色,更何況還有個俞太太。”
“不用,你知道原因。”
聞曉跟他囑托幾句,拎包坐上俞家的車。
車裡沒有其他人,俞依依頭也不擡,故意看着窗外,懷裡兩隻狗狗湊過來嗅嗅。聞曉也不看她,“你不用聽老俞的,我能找到回去的路。”
“阿時哥哥……”
俞依依頓了頓,馬上換了語氣,“黎時怎麼不跟你一起走,難道是看見我心虛嗎?他就是個見風使舵的人,知道我媽媽那邊出了事,馬上就貼上你了,反正都是俞家女兒,怎麼都不虧!”
聞曉偏頭看她,俞依依癟癟嘴,下嘴唇撅得老高,“那種人我根本不稀罕。”
“你喜歡過他嗎?”
“什麼?”
聞曉盯着俞依依,“他比你大十歲,根本不是你喜歡的類型。你讨厭我,是因為黎時,還是因為爸爸?”
俞依依被戳中心事,“你胡說!”
聞曉懶洋洋問:“哪句話說錯了?”
俞依依不知道怎麼反駁,聞曉接着說:“老俞接手公司時,手裡有67%的股份,後來你媽媽有10%,你哥哥有5%,而你……被稱作掌上明珠的小女兒,一丁點股份都沒有。”
“那又怎麼樣!”
“而我,被他大張旗鼓尋找的大女兒,從十五歲住進福利院,十五年來無人過問,這樣的父親你想要嗎,你願意跟我交換人生嗎?”
聞曉說得認真,俞依依放下小狗,“可是爸爸喜歡哥哥,那是我親哥哥,我不相信以後的日子會難過。”
“如果他看重你哥哥,為什麼要将我找回來,為什麼要讓我進公司?現在他給我的位置,曾經是俞成松的。”
俞依依急了,“你到底想說什麼?”
聞曉“嘬嘬”兩聲,摳摳小狗下巴,“依依,我不讨厭你,也不想從你手裡搶什麼,因為你本來就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