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活一回。”
這句話在辭暮歡耳側久久盤旋
是啊,重新活一回
她不就是這麼想的嗎?
可是說着容易,卻仍舊陷在過去的夢魇裡
辭暮歡順勢握住手邊的茶盞,茶香清淡,茶水平靜映出她的一張臉,那張臉早已換了模樣,可是眉心處始終可窺見一絲憂愁
端起茶杯,平靜的茶水蕩起一片小浪花,她眉心隐隐有黑氣,涼薄道:“甯則,你沒有資格說這話。”
憑什麼,隻有她被困在仇恨裡?
憑什麼,他能重新活一次?
他就那樣雲淡風輕,當往事從未發生過嗎?
辭暮歡“啪”的一下,茶杯重重放下,溢出一圈水漬
她起身,陰沉着一張臉,留下一句“飽了。”便轉身就要走
身後,甯則手足無措地站立着,像犯了錯的孩子,讷讷不敢言
甯則歎氣,本是想着哄她高興的,也不知是那句話說錯了惹她生氣
其實方才有些話他說的不是真的
一大早出去買了這身衣服,将自己修整得幹幹淨淨,跑遍大街小巷買來這些早點
他做這些确實是因為想通了一些事,想要打起精神好好活着
但也确實是想讨她開心
“辭暮歡。”低聲呢喃着她的名字
為自己改的這個名字,他以為她也是想要忘記過去,好好為自己活着的
為何會生氣呢?
甯則想不通。
卻有幾人的交談聲止住了辭暮歡的腳步
“真是看走了眼,她竟然是個騙子。”
“誰說不是呢!”
“當初我就說那妖女來曆不明,不可信,你們可是尊奉她為仙子的。”
“嗨,這誰能想到呢?那辭暮歡從仙海裡出來,又是半神境巅峰期強者,更是随時可曆雷劫,這誰能知道真正的燒窯者另有他人。”
辭暮歡轉頭看向甯則,甯則也是一臉茫然,這些日子他的性命都被她挾持在手裡,不可能是他
那麼散步此消息的人,隻能是仙台的人了
又聽他們氣得咬牙的聲音:“那妖女非我人族,诓騙天下,叫我們将自己的子女送入天下仙,如今孩子夭折她手中,當真是可恨至極!”
“若是叫我找到她,定要将那妖女千刀萬剮!”
“呵呵,就你?”
“我怎麼了?雖我奈何不了她,但我尋遍二十五州,早晚找到她交給仙台,仙台定有法子治她!”
“也是,仙台散布天下,若有能人舉報蹤迹者賞萬株,若有人能重傷者附加進階丹藥一枚,我等皆可為天下出一份力。”
他們的交談逐漸轉移至二十五州仙台聯合發布的懸賞令上面
好在辭暮歡與甯則為躲避孤山月,早已易了容,輕易之間是認不出她的本來面貌
甯則不動神色地用眼神示意她坐下再議
于是辭暮歡沉了沉眼,遂坐下
甯則夾起一塊白白胖胖的米糕放入她碗裡,道:“不是我。”
辭暮歡看着碗裡的紅燒肉沒有動作,長長的鴉羽微微下垂,将眼眸裡的情緒遮擋住,她淡淡道:“我知道。”
那幾人就坐在他們不遠的身後,交談的聲音持續未斷
甯則突然道:“你可以表現得再明顯點,不多時待他們識出易容術,你我二人也可以不用送李豆腐回家了。”
辭暮歡蓦地擡眼,瞧見他眼尾竟然帶着點揶揄的淺笑,怔愣了片刻
甯則又遞給她一小碗黏糊糊的米粥,道:“嘗嘗吧,别引起他們的懷疑。”
果然,身後的那些人眼光時不時地掃過來
辭暮歡終于拾起了筷箸,慢條斯理地擡頭吃了起來
見她小口小口,吃得很慢,臉上也沒有從前那樣恣意的享受,甯則還是微不可見地彎了彎嘴角
隻要她吃了就好。
辭暮歡本無意多吃,但那碗裡總會空了又滿,那人旁若無人地為她布菜,仔仔細細地觀察她哪一道吃得多一點
“甯則。”她放下筷箸“不用再給我了。”
甯則淺笑道:“這就吃飽了嗎?”
辭暮歡微微訝異,他這是做戲給誰看?
“你這是做什麼?”
甯則不以為意道:“怎麼?我的性命在你手中,我不能多表現表現嗎?”
辭暮歡微微張着嘴,一時不知如何作答:“你……”
何時變得這般潑皮無賴了?
甯則笑意更深一分,“怎麼,很奇怪嗎?”
辭暮歡冷着臉:“你若是喜歡做一些無用功,那随你便。”
甯則看了眼她身後,湊近身子,正色道:“好了說正事,我且問你,仙台手中是不是已經沒有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