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懲罰之下,一切違反天道的生靈都不被允許出現,譬如那塊成了精的人面山石,譬如強行召喚出的前世魂。
黑雲壓頂,天地間除了看不見的黑色,便隻有那赤白的雷電,非黑即白,即為天道法則。
短時間内辭暮歡無法再召喚出蕭明煜的前世,但除了他之外,還有人或許也知道當年的事情。
雖多虧這天罰,孤山月一時半會應該不敢現身,帶着蕭明煜目标過大,她隻能将蕭明煜交給可靠的人。
她将蕭明煜帶到了商遐迩的家中,并用乾坤挪地大術法将他們一家人全部移出津州
“藏起來,不要輕易現身。”辭暮歡如此交代
商遐迩拉住她:“小辭妹妹,你……”
辭暮歡有些焦急地看着天上的雷,不能再耽誤了,她輕輕拂開商遐迩的手,道:“商姐姐,此事因我而起,不能讓你等到你的夫君,抱歉。”
商遐迩卻搖着頭,滿目憂心:“不是的,小辭,我要說的是……謝謝。”
“謝謝”兩個字說得極輕,但在她心裡卻是對辭暮歡感激不盡的,感謝讓她在夢裡和利郎相見。
辭暮歡當下便知,聰慧如商遐迩,定然早已知道就算她夫君魂魄回來也無法相見。
辭暮歡朝她微微一笑以示安慰,旋即頭也不回地離去
商遐迩看着她挺直又單薄的背影,抹了抹眼睛
此去何方,此去何時歸?又是什麼讓一個小女孩挺直了背脊扛起這片天地?
“阿姐,你哭什麼?”小妹天真地問
商遐迩抱住小妹,笑得勉強道:“等你長大就知道了,越堅強的女孩子受到的傷害便越多。”
“那這世道可太不公了。”小妹如是答道
辭暮歡早已轉瞬間消失,她們的談話自然全沒聽見
她靈力已解,縮地成寸,不過須彌間便出現在了津州赤瓦鎮裡。
這世上還有可能知道一百年前發生了什麼的人,辭暮歡隻知道一個,那便是李豆腐口中說的那個會燒碟碗的人。
也是當初讓李豆腐去領養阿清的那個人
此人是赤瓦鎮的原住民,又因為李豆腐的原因,打聽他的消息很快。
按照那家包子鋪掌櫃所說,辭暮歡找到了他的住處。
在荒野外雜草叢生的田裡,一座泥土做的小房子,主屋旁還有一個偏房,簡陋且荒涼。
給她指路的人說過“老陳頭可不見生人的,終年累月都很少出門,他呀聽說祖上有些來頭,非說自己說燒瓷器,可我們鎮子上誰人不知,他燒出來的碗碟連次品都算不上,到處都是裂口缺口,誰敢要?也就是那街頭乞丐不嫌棄。”
“就他那手藝,别說掙銀子了,家裡窮得就隻剩他這個人了。”
眼見方知為實。
這屋子兩個正門也沒有,隻有兩塊邊緣腐朽的木闆立在門框裡
“老陳頭,我來買瓷器。”辭暮歡彎曲手指輕巧木闆
裡面傳來一陣腳步聲,但是始終沒有人應她
于是,她便自作主張地挪開了木闆
風聲瞬間灌入屋裡,屋子裡和屋外一樣漆黑,隻隐約見到一個身量颀長的影子。
辭暮歡眯起眼,踏入屋中,腳下不知是什麼東西,粘得沾腳,走了兩步那影子也便往後退了幾步,索性她不再往裡走,隻道:“老陳頭,還有瓷器賣嗎?”
那道人影卻沒有立即回她的話,隻是沉默地站在黑暗裡
這人怎麼回事,不是一直說自己會燒瓷嗎,現在買家上門了怎麼還不理人呢?
辭暮歡覺得很奇怪,馬上反應過來此人或許壓根就不是老陳頭。
她驟然出手,赤焰鞭劃過堂屋,火光照映下,那人輪廓清晰,分明不是一個年邁老人應有的。
“你是何人?老陳頭去哪了?”
說着,辭暮歡釋放出威壓,鞭子卷起那人的猛地往前帶,在即将撞上她時撤去力道,轉而用手扣住那人的脖頸。
“說,你把老陳頭怎麼了?”辭暮歡氣勢逼人
靠近後辭暮歡卻覺得此人的氣息很是熟悉
“小辭,你、你還是來了。”
是他—甯則!
辭暮歡想到什麼,手像是被火燙了般,猛地甩開他。
“咳咳。”黑暗裡的甯則捏着嗓子咳嗽,從懷裡掏出火折子吹燃
火光照亮了屋子,辭暮歡這才發現旁邊的一張涼椅上還躺着一個,一個将死未死的男子—老陳頭。
辭暮歡不善地盯着甯則:“你對他做了什麼?”
甯則扶着牆緩慢站立,臉上出現一絲落寞,自嘲道:“如今我乃一介凡人,你第一時間想到的卻是我對他做了什麼,在你心裡我已經爛透了。”
“以你的能力,應不難看他,他壽元将近,回天乏術。”
辭暮歡本是緊皺的眉頭聽見此話後,漸漸舒展開,面對他好像總是無法控制情緒。
她收回赤焰鞭,走過去,老陳頭面色灰白,印堂發黑,眼神渾濁,身上并無其他傷痕或是靈力的波動,确實是到了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