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米勾了下頭發,臉上感到幾下刺痛。
低頭一看,原來是自己參差不齊的指甲,邊緣的倒刺發白發硬,順着動作刮了她幾下。
她開始咬手指。
“哎——幹嘛呢?”席爾維制止了她,“我有指甲刀。”
很神經質,令人更加擔憂她的精神狀态。
“那你幫我剪喽。”傑米笑了一聲。
“我幫你剪。”席爾維認真說。
傑米收起了笑容:“别了,我瞎說的。我自己來。”
她等待着,接過席爾維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翻出來的指甲刀:“我都以為要找不到了。”
“我記得自己有,隻是不怎麼用。”
傑米擡眼,盯了他幾秒,又垂下眼貌似專心緻志地剪指甲,席爾維之前還撕下一張紙,貼心地給她墊着,上面有幾個劃掉的字。
席爾維這人明顯有點子潔癖,強迫性的。
在他埋頭創作、冥思苦想的時候,傑米眼見着他擦了不知多少下手指,推了不知幾下眼鏡。
戴着眼鏡的席爾維屬實有點陌生,她不知為何想要回避有關他眼鏡的話題。
于是傑米問了另一個:“你的筆是漏墨嗎?”
“啊?”席爾維茫然地應了一聲,下意識看向自己手中的筆,“沒漏。”
好吧。傑米沒回話,隻是在他身後點點頭,覺得他有些焦慮。
想到這兒,她開始嘲笑自己:你還能照顧别人的心情呐?甚至管理不好自己的情緒。壓力大到找伏蒂涅訴苦,結果怎麼着?人都沒見到。還被别人看到那樣一副狼狽的模樣。話說回來,你為什麼會找席爾維?
我不找他還能找誰?傑米心裡嗤笑一聲。
唐璜,猜都猜得到和誰在一起,且她目前極度不想看見阿索的臉;弗裡不願意給她開門,甚至連個回應都沒有,冷酷地把她晾在外面;而席爾維最有可能按時回家。
她不等他等誰?
别誤會。傑米不是來尋求席爾維的安慰的。
連她都知道他在這裡舉目無親,唯一一個走得近的就是伏蒂涅。
看在伏蒂涅的份上,他不會把她拒之門外。
傑米心裡還有個極不願意承認的答案:她在席爾維面前的确感到放松,他是個完全沒有攻擊性的人,起碼外在氣場很柔和。
她不必回應期待,不用承接審視,席爾維甚至對她沒有好奇——就她莫名其妙出現在他家門口一事,連問都不帶問。
其實席爾維隻是不太關心。
這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席爾維似乎正才思泉湧,悶頭寫字,背微微拱着的弧度都沒變,完全沒有搭理的意思。
但敲門聲卻不依不饒,極有規律,彰顯出門外之人的耐心。
傑米盯着席爾維窄細的後背看了好一會兒,問:“不開門嗎?”
席爾維立馬背對着她歎口氣:“你不能當做沒聽到嗎?”
“我第一次來這裡,不懂你的規矩,真對不起。”傑米突然态度極差,“但我不聾,也不想裝聾作啞。”
席爾維放下筆,無奈又迷惑地回身看她:“别對我發脾氣,好嗎?”
他又歎了一口氣,眉頭拱起,嘴角撇着一個很不情願的弧度,漆黑的眼睛直直地刺向大門。
最終,他還是開門去了。
門外的人是阿索。
“什麼事?”席爾維堵在門口,語氣厭煩 。
“這次你都開門了,我總能進去坐坐……”阿索答非所問,笑着進門,然後看到了傑米,臉上閃過一分冷冰冰的詫異。
他的眼神盯得傑米很不舒服,像是在傑米心中放上一塊冰棱,非得強迫她捂化為止。
她胸口發涼,臉色瞬間又白了幾分。
下一秒,她神色一換,似乎為自己剛剛的反應感到惱怒一樣:“真巧。”
阿索正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傑米仰着頭和他對視,席爾維家裡的燈光有些昏暗,因為角度的原因,阿索的表情出現一種陰森的狠厲,幾乎讓她發抖。
“巧嗎?”阿索卻問席爾維,“怪不得你今天對我态度不同,原來是家裡有人。”
“這是傑米。”席爾維伸出一隻手,對着傑米的方向,“你别裝得不認識一樣。”
“我當然認識她。我隻是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在你家。”阿索的腔調輕柔又詭異,“我說,傑米,你有正事要幹吧? ”
傑米一時拿不準他是在詢問還是諷刺——所有人都知道她要幹什麼,這在以往似乎是某種失敗的征兆。
畢竟,她喜歡秘而不宣。
但這事,從一開始就注定不是個秘密。
我讨厭注定,讨厭命運。她想。
“我有啊,”傑米虛弱地回答,“但是……我今天有點兒不舒服……”
這句話仿佛抽幹了她所有力氣,她下巴擱在沙發上,眼一閉,想就此昏迷。
傑米的逃避引來阿索的一聲譏笑:“這可真糟糕。希望你坐在考場的時候能頭腦清醒,可别像現在這樣發昏。”
“她是不舒服。”席爾維突然插嘴,“她有生病的權利。這是一件很自然的事。伏蒂涅都不在她身邊,她迫不得已,甚至找上了我 。你為什麼要責怪她?你甚至在恐吓她。少說點兒話吧。”
阿索在他出聲的一瞬間就扭過頭,靜靜地看他把話說完:“我恐吓她?我有那麼吓人嗎,你過度誇大的我的行為,把我說得像個壞人一樣……怎麼,你心疼她,保護欲作祟,還是某種無關緊要的善意?你幹嘛非要在這時候當個好人。”
“我隻是不喜歡一個人因為生病而受到責備。”席爾維平靜地問,“不行嗎?”
“……”
“我不是這個意思。”阿索緩和了語氣,“我隻是……覺得傑米不夠勤奮和專心。她應該更努力些。但她隻是在逃避,并越來越懶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