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裡沒有回應,鏡子裡又傳來敲擊的聲音,這次裡頭的聲音顯然要急促一些。
她仍然沒有回應,裡頭的敲擊聲持續了一陣,越來越大聲,越來越急促。
幾分鐘後,約莫是得不到回應,鏡子裡的動靜漸漸平息。
等到那頭再也沒有聲音,遲裡低頭,開始在停屍間裡找東西。
這裡頭能用的東西實在是太有限了,她找了一圈,實在是沒有找到趁手的工具,于是推開停屍間的大門轉身離開。
幾分鐘的,她的身影又重新出現在這裡,手裡還提着一張闆凳,是她剛才一間一間診室的搜羅,好不容易才找出來的。
凳子有些分量,遲裡拖着它走到鏡子前,握着凳子腿,把它高高舉過頭頂,鉚足勁兒,用盡全力朝鏡子狠狠砸去。
巨大的玻璃碎裂聲在房間裡炸開,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尖叫。
鏡子後頭的,竟然還有一處很大的空間,裡面一群面色蒼白,或站或坐或倒在地上的人,還清醒着的,一臉驚恐的看着遲裡。
遲裡看見了熟面孔。
她看上去很害怕,嘴唇都在發抖,整個人肌肉緊繃,聲音發顫地問:“你、你是誰?你是人是鬼?”
“别怕,”遲裡繞過腳邊的玻璃碎片,“何丹丹。”
何丹丹一愣,上上下下地看了她好幾眼,确認自己從來沒見過面前這個女孩子。
“你是誰?”
她問。
遲裡想了想,挑了個稍微能安慰到她一點的說法:“我是付雲女士找來幫你們的。”
意識尚存的人望着這個突然闖入的女孩子,聽她說是來幫她們的,不免有些懷疑。
可遲裡一臉平靜,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倒真的有些唬人。
她的出現,讓這些本已經絕望的人就像溺水的人看見了救命稻草,心裡又隐隐升騰起能被救出去的希望。
而聽到母親的名字,何丹丹表情頓時失去控制,豆大的淚珠從眼眶中滑落,一張蒼白的小臉上全是激動。
她哽咽着,詞不成句,說幾個字就停頓下:“媽媽、媽媽她……她知道那不是我,我就、就知道……媽媽一、一定能看出來,那不是我……”
遲裡從外套裡摸出面紙塞給她,沒空安慰,默默清點人數。
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個人。
可是她記得當時馮有梁給她和秦思安看的病曆是八個人。
她問何丹丹:“這裡怎麼隻有七個人?”
聽她問自己,何丹丹擦幹眼淚止住抽泣,不忍和痛心從臉上一閃而過,下巴朝着停放着屍體的台子方向微微揚了揚。
“她……就是第八個。”
遲裡定定地看向台上的屍體,想起來自己為什麼會覺得她的臉在哪兒見過了。
是在馮有梁帶來的病曆檔案上,她應該是見過她的寸照,隻是活人的照片和僵硬的屍體還是有區别,又是匆匆一眼,也難怪她剛才沒想起來。
“她是什麼時候死的?”遲裡問。
何丹丹回憶:“進來沒幾天的時候,被換進鏡子裡這種超自然的事情本來就挺讓人難以接受的,趙姐又有基礎病,發病的時候沒辦法用藥,最後就沒能撐住……”
她說完,又眼巴巴看着遲裡:“大、大師,你現在帶我們出去嗎?”
遲大師心想接下來怎麼辦,進是進來了,該怎麼出去呢?
不過她當然不可能跟何丹丹這麼說,這群人的精神本來就已經高度緊繃了,現在看見她好不容易迸發了求生欲,她首先要做的自然就是穩住她們。
于是遲裡裝模作樣地一掐手,胡扯道:“不急,我來尋一尋生門在哪裡。”
她哪裡會找什麼生門,不過看着何丹丹和其他人充滿希望的臉,遲裡還是硬着頭皮準備在附近轉轉。
這時候,秦思安要是在就好了。
她在的話,想要出去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吧……
“裡裡!”
遲裡腳步一頓。
是幻聽了?
怎麼好像聽見秦思安在叫她?
“遲裡!”
不是幻覺!
遲裡三兩步沖到門口:“我在這兒!”
她去推門,一用力,門卻紋絲不動。
遲裡有些急了,照着門用力拍了兩下,聲音很大。
外頭的秦思安聽見動靜,鎖定了她的位置。
“遲裡?”她的聲音就在門外。
不對勁。
這熟悉的,令人脊背生寒的冷意。
遲裡敏銳察覺到,門外除了秦思安還有别的東西。
“你小心!有東西跟着你!”
話音剛落,外面忽然傳來道重物砸在門上的聲音,與此同時,還有一道女人的痛呼聲。
何丹丹等人也聽見外頭不小的動靜,她緩緩挪動步子來到遲裡身邊,小心翼翼地問她:“大師,那外面是?”
“放心,也是來幫你們的。”
她淡定的樣子加上這話,無疑是給何丹丹喂了顆定心丸。
不過外頭,秦思安好像被什麼東西給纏住了,仔細聽,有兩道女聲交錯,其中一道屬于秦思安。
她的呼吸有些沉,該不會是受傷了吧?
這東西既然能無視秦思安給自己的平安符把自己弄進來,估計是個厲害的,遲裡擔心秦思安看不見會吃虧,心一橫。
她往後退了幾步。
何丹丹看懵了:“大師,這是要做什麼?”
遲大師不語,隻是一味地後退,退到盡頭,目測距離差不多,她步子一邁,開始助跑。
跑到門口,遲裡飛身而起,用盡渾身的力氣往門上一踹。
“砰”的一聲巨響,大門應聲而開,把門内門外的人吓了一跳。
秦思安站在走廊外,臉上難得出現震驚的表情:“裡裡?!”
遲裡見秦思安身上沒有什麼明顯的傷,松了口氣,然後後知後覺地感覺自己的右腿麻了,有點站不穩。
秦思安兩步上前扶住她,她順手抓住秦思安的胳膊,一瘸一拐地往牆邊一靠。
“還好嗎?”
遲裡松開手:“不用管我,你小心。”她指着走廊左邊第三間大門口那個披散着頭發的女人,“在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