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顔卿不出意外便收到太子邀請,摘星樓專門為她設宴。
摘星樓和芳園相鄰,二者都是皇家場所。
今日恰逢慕容府二公子慕容蕤生辰,拿出一套書畫大師姜舒問絕迹墨畫江山圖,包圓了場,就看誰能夠拿下,熱鬧無比。
慕容蕤相比于他哥,更像是領兵的,身高八尺有餘,寬肩窄腰。
他迎着日光坐下,道:“諸位今日可要玩盡興了。”說着走下台,來到一人面前敬酒:“倒是沒想到南小姐今日會來。”
南珺璟便是當朝太傅南恒愛女,齊國公也是他學生。
說是得意門生也不為過,隻怪物是人非,如今二人來往不複從前。
隻見南珺璟銜杯而起,通身氣質淡雅從容,腰間玉佩相撞發出清脆響音,身襲挑絲雙窠雲雁裝。
倒不是她這個人喜歡湊熱鬧,隻是這姜舒問的墨畫江山圖還在她房間挂着,想着來看看這副和當初畫師本人送給她那副,到底誰作假了。
南珺璟淡淡一笑,“二公子說笑了,誠心邀請,實乃我幸。”
從入院後她便一直低調,安安靜靜坐在角落。可大隆無人不知南珺璟遠超其父,四歲背訟百詩,十歲早已自學成才,更是于政治上有獨到見解,文學上無人出其右。
隻可惜大隆從未有過女子為官,世人嗟歎隻恨此生女兒身。
各自送上祝福和壽禮後,便開始催促見一見真迹。
慕容蕤半倚在主位上,擡手示意稍安勿躁,道:“别急,我這絕迹也是來之不易,花了大價錢,從一商人手裡買下的。”
他坐直身子,語氣輕松:“好巧不巧,這人前陣子還和太子殿下,越王,南照使臣扯上關系。”
“二公子說的可是伽渡齋那東家?”慕容蕤左手下方一人接過話,道:“當時這事鬧的紛紛揚揚,說是驚動了刑部和大理寺一起辦案,結果被一女子給破了。不過依我看純屬巧合罷了,運氣好給說對了。最重要的還是這人死的蹊跷,怎麼就偏偏死在春獵那天,又恰好是太子特意帶進獵場的人。”
“據宮裡消息,這人還暗中和南照使臣多有往來,表面上當時都說越王和南照不對勁,可這一深究,這人不是太子手下的嘛,說不定真實情況....”
“慎言。”慕容蕤道:“那畢竟是太子殿下,容不得我們妄自議論。”
“正因為是太子殿下。”右方中間一人道:“所以才更有可能,大家都是有目共睹。這人說不定隻是個幌子,太子和南照表面上在衆人面前大吵一架,順利将背後一些事就掩蓋過去了。”
在場無人肯定,卻也沒有否定。衆人皆知,武貴妃盛寵那年,在朝堂上親自提出廢太子想法。
最後迫于形勢,才不得不放棄。即便二人現在勢均力敵,但是明顯感覺到建甯帝更偏向于越王。
若太子因此起了謀逆之心,和南照勾結,也不無可能。
在場多是壯志淩雲的青年才俊,能站隊,但是卻不能夠允許擇主之人有此等行為,也不能容忍南照質子生出這種心思。
“南小姐說兩句?”
不知在場誰提到南珺璟,瞬間将她放在中心。
南珺璟安安靜靜垂眸,看着桌面上紋路。
她自然不會發表任何意見,南恒不讓她随意和世家子弟結交,官場上出了名的嚴苛。
默了幾息,她道:“我不過一女子,又怎敢妄加評論。”
慕容蕤道:“南小姐何必妄自菲薄,你的才華,我們再努力十年怕也是追不上。”
又有人道: “我當時也很奇怪,明明越王和南照是互相冤枉,不急着自證,偏偏先把太子拉進去,這大家一通分析,倒是個中緣由不可說啊。”
“今日隻是我們賞畫局。”慕容蕤道:“各位都醉了,出園後,回去喝碗醒酒湯為好。”
顔卿剛踏進摘星樓雅間,就有小厮上前服侍。
她将手中披風遞交過去,就感覺到太子赤裸裸的打量,強忍下心中不适。
雅間位置極好,可以将芳園情景盡收眼底。
“今日這芳園倒是熱鬧。”太子擺擺手讓她免禮,望着下面道:“也不知今兒擺的什麼席,議的什麼話。”
“公不如私,私不如結,結而無隙[注],上京貴子多不過議論新鮮事。”顔卿同樣看向下方場面,道:“一人想不如何,但衆舌紛說,便容易将虛無越傳越真,久而久之便也牢不可破。”
太子細細品味顔卿話中深意,心神微悸。原以為她隻不過是樣貌出衆,運氣好,有點小手段的花瓶。
今日試探一番,若是有本事可以替他辦些小事,若無用....看在她這般姿容上,也不是不可以養在身邊。
“此話何意?”太子收回視線,打量顔卿側臉,故作無知道:“可是還有變故?”
顔卿微微垂眸,心中嗤笑連連。明知故問,若是她有意賣弄,反而适得其反。
于是,她道:“殿下不是心中有所猜測了嗎?李赫一死來的蹊跷,表面上您和越王一同脫局,可這人終究是您的,出了事還得您負責。”
“手底下的人就代表了自個,若是獻上表演後再離奇死亡,也未死在越王帳中,衆人不會懷疑到您身上,可這順序恰好反了。”
太子面色黑沉。
他自然想過還會有人在這件事上做文章,隻是沒想到這背後之人走一步望百步。
将有嫌疑之人都排查了一遍,可他還是沒有發現誰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