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入肉的悶響被雨聲稀釋。狄繁暴退七步,左肩綻開的傷口裡,森白骨色轉瞬被血水淹沒。
謝憫甩腕振刀,血線在青石闆上甩出半扇殘紅,雪亮的刀刃映出他清晰下颚線。
雨更急了。
暗夜如鐵幕覆眼,東南三丈枯枝乍碎,西北五尺草葉輕顫。這些刻意交錯的步伐織成玄鐵囚籠,而謝憫立在旋渦中央,呼吸都化作催命的梆子。
謝憫半臉血紅,鎮靜笑面此番場景,狄繁恍惚覺得不是他們來圍剿他,而是上趕着來給他送人頭。
謝憫的眼睫終于顫動了一瞬,真正的孤絕絕不是嘶吼,而是連風聲都馴服成喉間低嘯,教人分不清逼近的究竟是修羅,還是深淵本身。
狄繁掌心的血珠滲進地縫,氛圍焦灼,竟比蠱毒更蝕骨。
兩個扮豬吃虎的讓他一天遇到兩個,真是瞎了眼!
他已經沒有回頭路,開弓收不了回頭箭。
狄繁跺地而上,拼盡全力。
謝憫回旋側踢,刀尖插進狄繁肩胛骨。他靴底碾着對方腕骨旋擰時,雨絲正順着眉骨淌成血線。雨滴墜落的軌迹突然凝固,謝憫瞳孔縮成針尖,十七枚透骨釘擦着耳際掠過。
狄繁強咽湧上來的血腥,乘其不備欺身而上。
謝憫在黑夜和血腥下更為瘋狂,忽然貼着狄繁的刀鋒旋身,任由刃口割裂袖袍,左手兩指戳中他的太陽穴。讓他喉間發出低笑,腦袋在雨中甩出細線,恰巧纏住狄繁再度襲來的腕脈——喀。
腕骨折斷的脆響壓過了雷鳴。
“三百零七步。”謝憫擦掉濺在唇角的血珠,眸中癫狂比夜色更綢。狄繁彎刀再次擦過他頸側時,謝憫忽然迎着刃口撞進他腹部,狄繁猛吐一口血。
這是場惡鬼戲耍獵物的歡愉。
謝憫愈戰愈瘋,處處壓制狄繁卻不下死手,享受這種折磨人帶來的興奮。
狄繁半跪在地,咬着牙将腕骨掰回去,他心知耗不起,不能交代在這,得存點力氣,扔出煙霧彈消失在眼前。
血雨順着棱角聚集在下颌,轉身時謝憫衣袍在空中劃出漂亮的弧度,他腳步頓住。
野獸的低吼靠近,豺狼虎豹在黑夜中泛着紅光,滴淌口水,那是對食物的渴求!
謝憫豎刀抵擋前方野獸撕咬,雙手揪住獸腦頭皮,借力躍起騎在後方欲圖偷襲的惡狼身上,一刀貫穿□□野獸脖子。
這群畜生體型太大,數量太多,更何況他得去找到皇帝,不能硬耗。
退至河流處,謝憫踩在礁石上一舉躍到對面樹林。借地勢滑跪向下,方才站穩腳跟,一道寒光照亮他眉眼。
謝憫仰頭閃躲,劍順勢向下朝他面中襲來。刀光劍影間,謝憫抽刀格擋,右腿橫掃對方下盤,左拳狠狠揍向那人腹部。
匕首招招狠辣,步步逼近,謝憫退步躲閃,匕首猛地飛擲而來,旋即側身躲過,不料腹部便連中兩腳,刀不小心失手。
下盤察覺異動,謝憫眼疾手快抓住對方腳腕。
謝憫手上使勁,狠狠一拉,桎梏住對方持劍的右手,壓制在斜坡上,看清何人後,黏膩且悠長笑叫:“阿玖——”
顔卿一笑,盯着他道:“謝疏淮,好巧。”
左手已暗中從發間摸出三根銀針,朝他頸間紮去。
謝憫早料到她會偷襲,擒拿住她手腕,沒想到顔卿聲東擊西,右手一轉,劍柄狠擊在謝憫肩膀,一個翻身,上下互換。
顔卿跨坐在他身上,謝憫一手掐住顔卿腰身,一手握住她手中的劍橫貫在兩人中間。
顔卿呼吸頓了頓,兩人濕透的身體緊靠,傳遞着對方溫度。謝憫手掌反轉,震擊顔卿劍柄,劍從手中飛出,和他不遠處掉落的刀碰撞發出清脆響聲。
空氣中若有若無香氣,讓顔卿意識到不對勁,她迅速将謝憫衣領一扯,還沒來得及下一步。謝憫扼住她咽喉,力道之大。
謝憫眼底一片狠戾,低怒道:“想死嗎你?!”
被扯開的衣領露出大塊肌膚,看上去猙獰醜陋,凹凸不平。
脖子上力道還在往上加,顔卿瞟了眼就明白其中緣由。
啪——
顔卿一巴掌甩在謝憫臉上,直接将他臉抽向半邊,緊接着揪住他衣領,俯身道:“你想死嗎?察覺不到身上被人撒了東西,那群畜生正循着氣味找你。”
謝憫愣神幾秒,手上力道一松,卻并未松開手中的脖子,反而輕輕地上下撫摸,低聲道:“那我倒是冤枉阿玖了,還以為你要吃我豆腐。”
上頭傳來野獸低吼,顔卿起身後,謝憫迅速将外袍脫下丢上樹枝。她撿起刀和劍,抛給謝憫,二人彎腰離開此地。
野獸繞着樹在下面繞,狄繁拖着半殘的身子看向頭頂黑袍,狠狠踢向樹幹,在原地罵天罵地,舔着唇齒間血腥,隻覺得心中氣惱,怒火燃燒理智,“真他|媽能躲,不是挺能打的嗎!跑什麼,接着出來打啊,繼續給我找,我就不信搜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