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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來無恙,蕭姑娘。”
他撐着傘,與她半步之遙。
此時又甩過一道雷,将他的神情襯得愈發漠然。
他仿佛隻是在與她寒暄。
“趙……趙景之……”
蕭苓要緊緊咬住唇才不至于聲音發顫,雨水砸在臉上又順着眉骨滑落,遮擋住了她望向他的視線。
這個名字她刻意遺忘了三年,而今再說出口,十分生澀。
她死死掐住手心,不讓自己恍惚。
而下一瞬的聲音劃破了兩人的沉寂。
是侍衛的搜查聲。
蕭苓的臉瞬間變得煞白,電光火石間環顧四周,此處偏僻,雜樹叢生,隻要她随意尋一處躲藏,侍衛是不會找到她的。
但——
她擡起濕漉漉的眼看着趙景之,手指緊攥至泛白。
他眼底不知不覺多了抹玩味的笑意。
“三年了,蕭姑娘還學不會求人?”
蕭苓看懂了他的譏諷,也明白他為何會如此說,但眼下情況危急,聽着聲音愈來愈近,她調整身姿,雙膝觸地,淺白色裙擺逶迤及地。
她仰着臉,雨珠順着發絲滑落至纖細的脖頸,看樣子楚楚可憐。
“求你……”
趙景之低眉,看着她顫顫巍巍伸出素白的手,先是試探,随即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将他的衣擺攥在了手心裡。
他的眼底不覺多了些意味不明的情緒。
下一秒,蕭苓便聽到他淡哂一聲。
而此時侍衛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她來不及多想便躲在了身旁的矮樹後。
一行人很快找到這裡。
“敢問世子爺,可見到了……可疑女子?”
領頭的侍衛見到趙景之在此,恭恭敬敬行禮。
趙景之乃定國公世子,在三年前離京平定南疆,此番歸京述職,聖上很是贊賞,晚間又被太子請進東宮設宴招待,因落了場雨不便回府,此處便是他暫居之地。
此人輕易得罪不得,但又不能不秉公辦事,領頭侍衛陷入兩難。
“可疑……女子?”
蕭苓的心此時被緊緊揪起,她雙手抱膝,盡可能将自己蜷成一團。
随後便聽到趙景之淡聲道:
“見到了。”
冰冷的三個字,讓蕭苓未落的心又懸了起來,指甲狠狠掐住了手心。
“但不是女子,是隻不聽話的野貓,弄髒了本世子的衣裳。”
野貓?
那侍衛順着趙景之的話,看到那白氅下擺果然有些水漬。
與那纖塵不染的白,格格不入。
趙景之向來不愛管這些閑事,想是不會诓人。
侍衛感到歉意,連連行禮,剛要率人離開時,餘光卻瞥到樹後一點白色,剛要探頭細看時,卻聽趙景之冷笑:
“統領要查就過來查罷。”
蕭苓聽到此話,死死捂住口鼻,大氣也不敢出。
涼飕飕的風直往她的肺腑鑽。
“卑職不敢,既然是隻野貓,打發了就是,卑職告退。”
“嗯。”
趙景之鳳目淩厲,讓人不敢親近。
帶頭侍衛不敢再耽擱,對着身後的一隊人道:“走!”
等人都走後,周遭隻剩下淅瀝雨聲。
蕭苓在雨裡淋的久了,腦子愈發混沌,但手腕傳來的刺痛還讓她保持着幾分清醒。
她環顧四周,看來暫時是安全了。
隻是剛要起身,卻發現身子酸疼的不成樣子,使不上半點力氣。
此時耳際傳來冰冷的嗓音,讓她後頸涼意疊起。
“怎麼?幫了這麼大一個忙,蕭姑娘不會說謝謝麼?”
趙景之往樹後走了兩步,遮住了蕭苓面前慘淡的月光,投下的陰影将她的身軀全部覆蓋住。
她單薄的雙肩微微打顫,悄悄往後挪動着,卻抵在了樹背上。
“謝謝。”
“蕭姑娘的這句謝謝,還不夠有誠意。”
誠意?
她臉色煞白,腦海中不禁閃過往日片段,心口酸澀的厲害。
風水輪流轉,趙景之如今高高在上,而她隻不過喪家之犬。
父兄還在诏獄關押着,侯府岌岌可危,就如一塊燙手山芋,何況太子如今與蕭柔在一起,隻會明哲保身更不會幫她,她現在唯一的機會便隻剩下趙景之。
可是……
蕭苓忽然渾身一顫,她的腦海裡隻剩下那年一地的血與趙景之悲痛欲絕的表情。
與眼前的他漸漸重合。
不知他願不願救侯府——
蕭苓将食指伸到唇邊,咬了下去。
登時血珠湧了出來,她輕撫在蒼白的唇上,宛若上好的胭脂。
趙景之依舊冰冷的注視着她,看着她的唇被血染的嫣紅,眼底蓦地暗流湧動。
她神色戚戚,言辭凄切。
“求求世子,救我父兄。”
“砰——”
傘骨碌滾落在地。
雨水頃刻間将他淋了個徹底,顯得眉眼愈發冷峻。
他看着她眸光潋滟,像是蓄了一層月影,不禁上前一步。
隔着茫茫雨霧,他俯下身,托起她的下颌。
“求?蕭姑娘打算如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