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快要過聖誕了,滬江的大街小巷都彌漫起節日的氛圍,豎起聖誕樹,售賣聖誕周邊,推出聖誕限定套餐。
尤其是各大商場,這可是他們把囤積的華而不實的禮品都賣掉的重要時機。每家都使出了渾身解數讓這個節日變得浪漫而充滿儀式感。
對于林枝行這種學習如何操縱消費主義的人來說,聖誕節當然收割不到她頭上。
然後金嘉勳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上次金艾琳的事情,他總覺得林枝行會卷着銀行卡跑美國去,因此對這次節日格外重視,下了班就拉着她去專櫃消費。
後來林枝行懶得出去了,于是快遞一件一件寄到家門口,以至于順風小哥已經認識林枝行了。
“請簽收您的iPhone16,感謝。”他看着後面一籃子的快遞盒子,“啧,這一堆不會都是你的吧?”
林枝行瞟一眼小山高的快遞盒,“不可能吧?”
快遞小哥露出一個戲谑的笑:“包是的,沒有人會閃送loro piana。”
林枝行下意思疑惑:“啥玩意?”
她沒聽說過這個牌子。
快遞小哥催促道:“快點把這堆都簽收了,我還有别的要送。”
林枝行在老實簽完字,然後把快遞盒子一件一件搬回家。
她馬上拆開那個她沒聽說過的牌子,裡面是一件平平無奇的純色羊毛衫,一看标價,一萬七。
林枝行的下意識的反應是麻木,她好像已經習慣這些數字了,就和鬥地主的歡樂豆一樣,見怪不怪。
她打了個電話,“你别給我寄快遞了,聖誕節還有半個月呢?”
金嘉勳回:“誰和你說是聖誕禮物了,聖誕禮物不會是快遞包裝。”
林枝行心想,好好好,你錢多你買吧。
她看着手裡的新手機,她自己手機才剛買呢,不知道到底要不要換新的。
但要是被他看到沒換,又得被質問了。
梁音桐正好路過,下意識感歎道:“真好啊,你可千萬别和他分手,就算是為了你的好姐妹。”
林枝行心想,完了,她的舍友已經被金嘉勳用鈔票策反了。
梁音桐在這個聖誕節周期也撈了不少好處,比如一個channel的小圓包和一瓶嬌蘭的香水。她在拿到快遞的時候感到難以置信,這是她工作一年來第一個大牌包,是舍友對象送的。
“我的?”
“對。”
“為啥?”
林枝行複述道:“順手的事。”
于是她對金嘉勳的評價瞬間翻了幾倍,盛贊他的大方與體貼到了至高美德的程度。
林枝行道:“是很貴,但以後未必買不起。”
梁音桐:“你說得對,但買得起和随便買還是有差别的。”
林枝行:“……”
但不好的事也有,為此,梁音桐和葉明然吵了三天三夜,首先他不能收别的男人的禮物,即使别人沒有别的意思;其次,她不能這麼愛慕虛榮,這讓他送的禮物顯得非常廉價。
最後還是葉明然因為得到了名牌球鞋而閉上了嘴巴。
他發現這資本家哪裡壞了,這資本家可太妙了。
林枝行突然覺得這些富二代就是被他們這群輕易被錢财收買的人慣壞了,所以每天都是這麼為所欲為,覺得錢能擺平任何事情。
但介于她自己也是一個很好被收買的人,她沒資格說别人。
梁音桐思忖着,“要不要請你男朋友一起吃個飯吧。”
林枝行道:“你請他吃?算了吧,咱們劫富濟貧,有錢别給他花。”
梁音桐道:“真有點不好意思哇,話說你們平時出去都吃什麼?”
林枝行想了想,他還真不挑食,啥都吃。
這是他這個人唯一的優點,就是不在食物上發少爺脾氣。
林枝行想了想,道:“那行吧,我請好了。”
說到底還是她好處拿了最多,而且她都不知道自己送禮能送什麼,感覺送什麼都丢人。
他們四個人約在一家本幫菜館。
金嘉勳道:“你什麼時候和我朋友一起吃飯?”
林枝行立刻拒絕道:“沒可能。”
她和金嘉勳兩個人相處,都會時不時感受到因為沒見過世面而隻能保持沉默的尴尬,她不敢想象和一群這樣身份的人在社交會是什麼場面。
無疑會把她襯得又土又蠢。
他們這個階層的人談論的話題,她根本聊不上,就連時不時冒出來的笑聲都聽得人心裡麻麻的。
金嘉勳:“為什麼?”
林枝行:“沒有為什麼,我社恐。”
金嘉勳不想多說什麼。
他們聊了會兒天,葉明然還是沒有出現。
梁音桐抱怨着,打了個電話。“你怎麼還不來啊,大家都在等你。”
“我剛剛打完籃球,現在在過來。”
“我不是跟你說了,7點的時候吃飯,你怎麼還在打籃球?”
“哎呀快了,我馬上到了,你們先吃呗。”
梁音桐心裡郁悶至極,人家富二代都知道準時到呢?你一個一天到晚沒事幹的大學生什麼态度,丢人。
林枝行忙安慰道:“他可能有事吧,我們先吃呗。”
服務員端了碗羅宋湯上來。
梁音桐順口問道:“滬江人,你覺得這家店地道嗎?”
金嘉勳道:“羅宋湯是滬江菜嗎?”他有些疑惑,“不是俄羅斯的嗎?”
梁音桐也疑惑了,“不是本地很有名的一道菜?”
她記得大學第一天來到滬江,她的本地舍友就帶着她去吃了一頓羅宋湯配鹹肉菜飯。
梁音桐是從内陸來的,從來沒吃得這麼清淡過,她那個時候覺得滬江人日子過得好沒勁。
林枝行也有些好奇,她也記得是俄羅斯的名菜,但她确實經常在街道的招牌上看到說正宗滬江羅宋湯,于是百度搜了一下,“是俄羅斯的,但是滬江已經把這道菜發揚光大了,有滬派的做法。”
金嘉勳淡淡“哦”了一聲。
林枝行:“所以你覺得正宗嗎?310。”
金嘉勳十分坦然回複:“我不知道啊。”
梁音桐有些疑惑:“你不是本地人嗎?”
金嘉勳問:“你來滬江多少年了?”
梁音桐思索一番道:“算上大學,一共呆了快七年了吧。”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的大腦好像被什麼擊中了一樣。
時間過得可真快,恍恍惚惚,怎麼都七年了。
金嘉勳道:“我在滬江攏共都沒呆滿七年,方言、習俗、曆史……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問我和問外國人沒區别。”
“嗷。”梁音桐怔了怔。
她突然有些感慨,即使他隻是這兒生活了幾年,什麼都不懂,他也這所城市欽定的繼承者,栉次鱗比的大廈、川流不息的道路,還是關不住的滿園春色都是他的掌中之物。
而他們不管在這裡多少年,就算改了身份證上的住址,也是永遠的異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