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枝行直接在大馬路上暈了過去,再睜開眼睛,看見的是醫院病房的環境,手上還打着點滴。
她看到的第一個人是金嘉勳。他坐在病床邊上,靜靜得刷手機,像一尊雕像。
林枝行覺得他安靜的時候和不安靜的時候簡直不是一個人。
她開口道:“你怎麼在這?筱琪呢?”
金嘉勳語氣冷然,“我也想問呢?我和你什麼關系?你在大街上暈倒了,為什麼護士會打我的電話,讓我來給你繳費?”
不過他其實心裡清楚,就是他們的通話記錄太多了,再加上他是滬江本地的号碼。
林枝行沒心思和他閑聊,心裡懊悔怎麼沒直接拉黑呢?
她直截問道:“小琪在哪兒?”
金嘉勳道:“重症監護室。”
林枝行也顧不得身上的針頭,沖向外面。
“你幹什麼?你不想活了嗎?”
金嘉勳想扯着她,但沒扯住。
林枝行推開門,一出去就看見醫生護士推着一台擔架出來。
上面的人蓋着一層白布,安安靜靜躺在上面,一動不動。
醫生問道:“您是患者的朋友嗎?”
林枝行點點頭,用着試探的語氣問道:“她,怎麼樣了?”
醫生的語氣一如既往冷靜,“很遺憾,患者失血過多,我們沒有搶救過來。”
林枝行瞬間腳底一軟,“砰”一聲跪在醫院冰涼的瓷磚上,她感覺自己已經沒有知覺了,眼前一片模糊,什麼話都聽不見。
不是吧,這不可能吧?
自己一定是在做夢吧?
怎麼會,怎麼會就搶救無效了呢?
金嘉勳走到他面前,本來想安慰一下她,林枝行一把抓着他的手,死死掐着他的手腕,“你……這不是真的吧?”
金嘉勳淡淡道:“是真的,節哀。”
外面傳來強烈的哭泣聲,這尖銳的聲音讓林枝行逐漸清醒過來。
是朱筱琪的父母從杭州趕過來了,兩個人死死扒拉着朱筱琪的屍體哭泣,一直不放手。
“我的女兒多麼愛美啊,她卻死得這麼難看,她得有多絕望啊……”
醫生護士在旁邊垂着腦袋,20樓跳下來,閻王爺來了都救不了。
林枝行呆呆看着白布。
五光十色絢麗多彩的人生,到頭來都是一片白色。
她的眼淚已經溢滿了眼眶,但是一直強忍着,不讓它們流出來。
她的家人已經來了,林枝行也沒有必要繼續在這裡添亂。
“我的醫藥費是你付的嗎?多少,我轉你。”
金嘉勳道:“你男朋友呢?你男朋友不是醫學院的嗎?人呢?”
“關你什麼事?”
林枝行一把搶過自己的診療單,轉完上面的數字,轉頭就走。
金嘉勳看着她削瘦的背影,有時候真覺得自己賤得慌,一天到晚熱臉貼冷屁股。
“你站住!”
林枝行還真停下了腳步,轉過身對他吼道:“我的好朋友死了,你看不見嗎?”
她好像就連吵架那天,都沒有用這麼兇狠的語氣。
“你什麼時候能夠知道,地球不是圍着你轉的!”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壓着沉重的嗓音吐出四個字。
“别來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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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後林枝行本來以為梁音桐要嘲笑她被甩的事情,然後再次抨擊自己的價值觀。
沒想到梁音桐正在火急火燎收拾行李。
她還不知道今天發生了什麼事,一看到她便道:“枝枝啊,忘記和我你說了,我男朋友不是要畢業了嘛?他最近在找工作了,我想和他一起住,正好房子也要到期了,這幾天我打算搬走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道:“你要是還想租這的話,我挂小紅書上幫你找舍友吧。”
林枝行道:“不用了,我自己在外面看看,我也想搬走了。”
“哦,好吧。”
梁音桐還是覺得有些對不起她,畢竟在滬江租房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情。
一個人租成本太高了,找到生活作息差不多的舍友又很麻煩,而且家裡還有那麼多東西要搬。
但林枝行也确實想搬家了,換個地方換個心情。
她迅速開始聯系中介,短時間内必須找到下一個住的地方。
有的時候人生就是挺無奈的,就連為好朋友悲傷流淚的功夫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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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台新聞報道,著名顔值博主豬豬小琪因整容失敗跳樓自殺身亡,年僅二十二歲。愛美少女頻頻陷入整容旋渦,産生極大的依賴性。而醫美亂象層出不起,監管缺乏,我們又該如何應對?"
很快朱筱琪的事情就上了熱搜,網上吵得不可開交。
罵醫美機構的,罵整容女的,五花八門。
在這件事情上誰都有錯。
但他們忽略了罪魁禍首,就是這個看臉的時代。
林枝行看得心煩,不管,她電腦上一邊播着網課,一邊整理考綱,她在心裡對自己重複了三遍,“知行合一”。
有什麼想流的眼淚,都要憋到期末考試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