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院内寂靜無聲,高懸的月光撒下一些微弱的亮光。
小屋的木門微掩着,像是被人遺忘了。夜風悄無聲息地從門口的縫隙處不斷湧入,帶着寒氣的冷風吹向床邊,激得周儒生後勁的寒毛驟然豎起。
寒意層層疊加,睡夢之中的周儒生像是終于無法忍受了一般,潛意識裡想要躲避寒冷尋找熱源,把被子往上提了提蓋住了臉頰,整個人都往被子裡面縮。
被子的移動碰掉了床邊放着的話本子,啪嗒一聲摔在地上,在安靜的室内格外明顯。
周儒生聽到了動靜,但隻是翻了個身,他以為是許凜要離開了。
他已經睡着快半個時辰了,睡前許凜給他講了心心念念的橋段,不在知不覺中就睡了過去,以至于現在有所清醒但還以為自己隻是打了個盹。
許凜溫柔的嗓音好像還回旋在他耳邊,在此刻更像是安眠神曲。其實許凜念得很平淡,一點也沒有故事當中的激烈澎湃,但周儒生就是說不上來地喜歡,看人在燭火之下認真地給自己念書,平淡的聲音也好似如細細流水安穩無波,令人心安至極。
困意猶如滔滔江水不斷席卷大腦,誓要吞噬最後僅存的一絲理智,但周儒生也沒忘了許凜,“困不困啊許凜,今天就講到這吧……我好困。”
他裹着被子往床裡面挪了挪,想給人騰出點位置出來,“今天晚上好冷,你别回去了……”
周儒生的聲音越來越低,他的意識逐漸沉淪,但他始終記挂着什麼,沒能睡沉,片刻後理智微微回籠,想起來遲遲沒有等到許凜的回應,腦子裡瘋狂掙紮抵禦睡意。“阿凜……許凜?”
屋裡落針可聞,沒有得到任何人的回應。
像是腦子裡繃緊的一根弦忽然斷開,周儒生一瞬間困意全消,猛地翻身坐起來。他環視屋内,方才腦海裡的微弱燭光和溫柔臉龐通通消失,隻留下滿室的寂靜和透進來的淡淡月光。
“人呢?”昏暗之中,情緒好像被無限放大,周儒生不自覺地撫摸了一下心口,總覺得裡面空落落的。他現在完全沒了睡意,坐在被窩裡低頭扣着被子上的棉布紋理,心裡盤算着現在偷摸溜進許凜房間的可行性。
許凜覺淺不能爬床,把人吵醒了可能會被轟出來,他可以裹着被子靠在床邊挨着人睡,總之他不想一個人。
正當他想的入神,門口卻傳來了不同尋常的動靜。
周儒生下意識警覺,轉頭向門口看去,散落在額前的碎發也擋不住那泛着冷光的眸子。
半遮半掩的木門之外閃過一道黑影,随着動作地上的影子在月光之下飛速流動,讓人看不清影子數量。
周儒生動了動右手,視線緊緊鎖定門外的黑影,悄無聲息地翻身下床向門口靠近,手裡的短刀悄然出鞘。對方不知道有什麼意圖,但絕對不能讓他靠近許凜他們。
夜風無形,忽然風力變大吹開了虛掩的木門,其中的碰撞聲都給門内外兩方打了個措不及防。
沒了遮擋,冷風瘋一般地灌進屋内,掉落在地上的話本在風中快速翻動,飒飒作響的同時,周儒生已經快步沖了過去,就在要向門口那道黑影出刀時,火折子的火光乍現,黑影瞬間凝成熟悉的輪廓。
“阿生!”
周儒生手比腦快,手裡的刀尖立馬調轉向内,最後隻是握着刀柄的拳頭在許凜面前停下,一股拳風讓火光忽明忽滅,映照在兩人的臉上,對方的表情都有點意外。
周儒生直接丢了手裡的刀,神情緊張地上下打量着許凜,“你怎麼樣,剛剛沒傷到你吧。”
“我沒事,你這是怎麼了?”許凜擔憂地靠近,給人擦去額頭上冒出來的細汗。
周儒生的注意力完全被許凜吸引,在無人在意的角落,門外迅速躲閃,一道黑影利用夜色快速隐藏,成功逃離。
“我看門口有道黑影,怕有危險。”
許凜收回餘光,重新認真地看着周儒生,心裡暗自松了口氣,臉上卻神态自然。
“我不知道是你,不然不會對你出刀的。”周儒生有些懊惱,眉眼都是喪喪的,剛剛如果沒及時收回短刀,怕是要傷到許凜了。
見人把那道黑影誤以為是自己,許凜心中一喜,并沒有過多解釋,默認了周儒生的話。“光線那麼暗,這不怪你,再說了我這不是沒事嗎。”
許凜用指腹撫了撫他下垂的眼尾,“怎麼和小狗一樣容易委屈。”
聽見許凜這樣說,周儒生非但沒有跳腳,反倒真像一隻委屈小狗一樣用額頭抵在許凜的左肩頭,聽着許凜胸腔之下的跳動。
許凜的眼神微黯,緊接着低聲笑了笑,微弱的火光照亮了眼裡就快壓抑不住的情意。
那有節奏的跳動聲讓周儒生莫名覺得心安,一切不好的情緒慢慢被撫平,周儒生下意識深吸了一口氣,卻發現之前在許凜身上出現過的藥味兒好像更濃了些。
他皺了皺眉,悄悄又聞了一遍,心裡隐隐有種不安。“我睡醒的時候沒看見你,這麼晚了怎麼還在院子裡?”
許凜拿着火折子的手不禁一個抖動,屋裡唯一的光源不受控地晃動了幾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周儒生覺得耳邊的心跳好像快了很多,砰砰地有些刺耳,他直起腰,擡頭想看許凜的表情。“怎麼不說話。”
“睡不着在院子裡散散心而已。”
“為什麼會睡不着。”
見人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神色還格外認真,許凜忽然就沒忍住笑,擡起手想用手背掩飾了一下,但還是沒逃過周儒生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