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予安自認自己向來是一個冷靜自持的人,可那是他父親。在母親去世後含辛茹苦一個人将他和阿比斯拉扯大的父親。
面對阿爾諾的事情,他總是很難保持鎮靜。
“這幾天,你先熟悉一下環境,我幫你調理狀态,準備一下給你做深度疏導。”,再怎麼樣時予安依舊保持着理智,深度疏導這種事情急不得。
在兩人熟稔之前強行進行疏導,很容易對哨兵的精神造成損傷。
很快,時間又一次來到了夜晚。
時予安徹底平複了自己的心情,來到了林鈞的房間。
彼時林鈞已經洗漱完畢換好了看上去像是來這裡之前新買的睡衣,坐在床邊擺弄着那個昨日剛剛得來的白噪音播放器。
他輕輕按動了幾個按鈕,播放器中就傳出了悅耳的鳥鳴。
白獅規矩的犬卧在他的腳邊,在看見時予安到來的那一刻,一個機靈從地上滾了起來。晃蕩着腦袋沖到了時予安的面前。
時予安換下了白日的診療服,穿着一身寬松的居家服出現,手中的光腦上卻依舊認真記錄着林鈞此刻的狀态。
“先生,你來了。”
“這裡隔音效果怎麼樣?”
林鈞思索了一下,如實回答,“很好,門關上之後幾乎什麼也聽不見。”
時予安點頭,檢測過房間中的向導素濃度,又仔細查看林鈞抑制器上的狀态。
而林鈞全程都微垂着頭,注視着時予安認真專注的模樣。
“時間不早,你應該休息了。”,一切情況無誤後,時予安指了指桌上顯示22:00的電子鐘,“最近這段時間要注意休息,盡量在這個時間之前入睡。明天起來之後,我給你做精神檢測。”
“好的,先生。”,哨兵已經完全沒了初見時的那股鋒芒,溫順的應答着。
“你也回窩睡覺。”,時予安伸手阻止了白獅撲到他身上,将其也趕回了今天剛準備好的軟窩裡。
确定一切妥當之後,時予安向着林鈞伸出了手,“給我。”
林鈞:“?”
林鈞反應片刻,才明白過來時予安是要收走他的光腦外置器。
光腦的主體是植入額前皮下的一個小芯片,使用外置的操控器可以控制這個芯片在眼下投影,來操縱光腦。隻要收走了外置器,光腦就沒有辦法再使用。
“先生,中級學院都已經不收光腦。”,林鈞有些無辜的眨了眨眼。
“我這裡收,記得我們一開始的約定嗎?在我這裡要聽話。”
這件事情就是典型的前人砍樹,後人淋雨。阿比斯不止一次在休養期,被時予安抓見他深更半夜用光腦打遊戲,氣的時予安牙根發癢。
從此以後每次阿比斯的修養期,他的光腦都别想握在自己手裡。現在也一樣,不收走光腦,時予安才不相信林鈞會好好休息。
兩人僵持了兩秒,林鈞就主動将自己的光腦放到了時予安的手中。
時予安原本以為他會抗拒,沒想到在交出光腦的那一刻,林鈞嘴角的笑意反而加深了幾分。
“呼叫鈴就放在你的床頭,晚上要是不舒服……不,有一點煩心都不要逞能,按響呼叫鈴我就會出現。你,好像很高興?”,最後囑托注意事項的時候,時予安還是沒忍住詢問了一句。
林鈞聞言先是明顯怔愣了一下,眼神格外認真的注視向時予安,“因為,我第一次得到這些。”
得到什麼?
時予安顯然有點沒反應過來,他停下在光腦上記錄的手,擡起頭回望向林鈞。
時予安看見,哨兵黑色的眼眸中,靜靜倒映着他的身影。
時予安幾乎是下意識避開他的目光,輕咳了一聲,“你說關心?日後你有伴侶就知道了,向導都是這樣子。”
“是嗎?”,林鈞的臉上露出疑惑,像是在思索着什麼。
“嗯不說了,晚安。”
“晚安,先生。”
關上門離開林鈞房間的那一刻,時予安再也無法抑制的深吸了一口氣,心髒如擊鼓般狂跳。
在意識到那個吊墜最有可能的來曆之後,時予安察覺到自己的心态發生了一些很微妙的變化。
作為整個聯邦唯一的S級向導,從小到大,時予安身邊圍繞的哨兵總是數不勝數。
每個哨兵大多有自己不同的目的,有的想得到他的青睐,享有S級向導的精神力。有的奔着“樊德”這個姓氏帶來的權勢。
而林鈞那樣澄澈的目光,時予安隻見過兩次。
第一次,是在一個從未離開實驗室,純白如赤子的實驗品上。
第二次,就是剛才……
時予安不知自己是怎麼回到的房間,他迫使自己不要去想那些有的沒的。随手将自己的精神體,放到了床頭的鳥架上。
………
這一覺時予安睡得并不安穩,可能是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他十分罕見的做起了噩夢。
夢中,他為阿爾諾檢查出行要攜帶的一切,“急救包、向導素……還有身份卡也不要忘了,有的時候光腦内置的身份卡會損壞,因此耽誤醫生急救。”
“好好好,我的小大人我都知道了。”
最後,他又親手為父親戴上那枚北極星吊墜,聽着父親臨行前滿臉期待的展望。
“這次回來我這把年紀也該休息了。我在部隊裡發現了個很出色的年輕人,回來介紹你們認識一下。哈哈哈,等什麼時候你有了小孩,我就褪衣回來給你看孩子。”
可畫面一轉,剛才還期許着未來的人,就已經躺進了冰涼的冷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