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黎舟愣了一下，把窗戶開得更大，将手掌心伸了出去。

什麼都沒有接住，但手心被吹冷了。

他坐回電競椅上，手機上王者榮耀還在首頁，再點進去巅峰賽，因為剛剛匹配進去了但他沒确認所以被禁賽了一分鐘。

還有兩秒才能再進。

【主播剛才去哪了】

【怎麼做個廣播體操還把自己弄丢了】

【主人主人】

【再不回來就要過年了】

【剛剛墜了幾個禮物謝一下！】

“謝謝‘顧黎舟新年快樂’送的兩個超級火箭，我現在不說，一會零點說，下播了會傳直播回放，熬不住的先睡。”

“謝謝‘萬裡船要天天開心’送來的飛機，你也要天天開心。”

冷風從敞開的窗裡灌進來，顧黎舟拿起搭在椅背上的紅色圍巾，随意繞兩個圈套在脖子上，流蘇上隐隐約約可以看見“WYG”幾個字。

他一腳蹬過去，椅子和桌子的空隙變小，臉往攝像頭上湊，

“不打巅峰賽了，下雪了想和你們聊聊天。”手機上遊戲的投屏退出，直播畫面變成了鬥魚的首頁，滑動鼠标，把直播挂到了溜溜梅直播間裡。

“在我還沒有成為主播之前我就想成為一名職業選手。”

好像就是在這個時間，2020年年初，他去接了一個代打國标的單子，然後奇迹一樣的第一次撞到了職業選手。

顧黎舟以前從來沒有撞到過，或是在職業認證之前，他不明不白地遇到過，但他不知道。

他們在踏入職業賽場之前就是路人王，主播或者代打工作室裡的頂級打手，然後在職業賽場和賽訓裡經曆專業的訓練，從其他DOTA類遊戲裡帶過來的運營經驗，就算他們隻是職業賽場裡不起眼的一員也能在遊戲裡壓制“本地人”。

顧黎舟還在玩李白，前期明明是他抓人帶起來的大順風節奏，卻被對面四兩撥千斤一樣輕松化解掉。

“撞職業了？輸了很正常。”代打群裡，别人看到了這麼說。

發兩個表情包，其他人跟着，“不然怎麼能是職業呢。”

職業就這麼厲害？16歲的顧黎舟不信。

中考300多分後來還被人黑是九年義務教育漏網之魚，但顧黎舟知道他能考500多，隻是500多照樣沒普高上，300多和500多就沒有區别。

他沒什麼好勝心，但那天應該是他的青春期到了。

然後他去找了KPL的比賽視頻，開始看BP，開始學意識。

到打上巅峰前百，到被職業俱樂部聯系。

湘西到重慶很近，但深圳到重慶很遠。

被舅舅臭罵一頓後18歲的他硬座來到了重慶。

一開始隻是不服氣，到後來一點一點想要變得更強，想要比其他人更厲害。

到JBG，遇見了旭陽，遇見越秀，前塵，還有這輩子還沒見面的宥福跟方方，他們開始教他團隊配合，教他隊友之間該怎麼相處。

一起努力，然後一起拿下第一個冠軍。

擁抱的時候肩抵着肩，在JBG比賽的房間裡，其他的工作人員手動給了他們一場金色雨。

沒有聚焦的燈光，沒有萬人的歡呼，甚至沒有足夠大的空間讓他們奔跑。

疫情會結束的，所以這些“沒有”都不可惜。

他覺得他會永遠這樣繼續走下去，然後在離開JBG之後的19歲裡想那一刻是永遠就好了。

顧黎舟擡眼，看熱鬧的彈幕裡支持和鼓勵的聲音。

當然也有一些黑子和串子，但他們說的越多，顧黎舟就越不理他們。

“打職業好開心，如果身體允許，隻要我還能打赢一場——”

“不，一局比賽，我就會一直打下去。”

時間離12點越來越近了，外面開始傳來遠處煙花和鞭炮的聲音。

“你們......你們也少，最好不要，和别人粉絲對罵了，有這個時間可以來看我的直播，我有很多比賽，彈幕裡多少粉絲真的全看完了？”

“假粉吧，彈幕裡怎麼還有連王者榮耀都不玩的。”

顧黎舟輕笑，“最近發生了很多事，不止是我，還有你們，我覺得能一直走下去的人是最厲害。”

“不要擔心了，也不要害怕了。”

不止是疫情，還有之後的路。

時間到，顧黎舟過了在這個世界的第一個新年。

“新年快樂。”

12點半顧黎舟下播，偷偷打開卧室的門看到客廳裡的燈光還沒有熄滅。

外婆已經睡了，所以他用氣音喊着顧朗，“舅舅！”

顧朗從書裡擡起頭，一臉疑惑，顧黎舟不好意思地貼過去，“舅舅再幫我兩個忙呗。”

微博。

春節淩晨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