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露錦偷偷給糜稽送藥的事情隻持續到第四晚。
這天夜裡,不知道為什麼,大哥呆了很久,在她以為自己已經被發現的時候,她聽見哥哥對她說,“晚安,小錦。”然後摸了摸她的頭,她就陷入了沉睡。
從夢中驚醒的米露錦有些懊悔,已經兩點了啊,不知道哥哥還有沒有在等她。
她打個哈欠,甩甩昏沉的腦袋,輕車熟路地進入糜稽的房間,卻沒有感受到糜稽的氣息,頓時清醒起來。
…
懲罰室。
伊爾迷語調輕輕,他以一副好兄長的姿态看向弟弟糜稽,“聽管家說,晚飯過後小錦總是會多要一部分食物呢,我和爸爸媽媽還擔心妹妹的胃口是否正常,原來是為糜稽準備的啊。”
管家當然不是這樣說的,米露錦也不曾要求多餘的食物,伊爾迷隻是發現了米露錦在卧室偷偷儲藏起來的食物還有極淡的藥膏味,似是而非地試探道。
被綁起來的糜稽一言不發,很顯然,他也對大哥的話持半信半疑的态度。
沒有得到回應的伊爾迷歎口氣,似乎因為弟弟的拒絕溝通而苦惱着,“糜稽,你還是這麼不愛說話呢。”
“那麼糜稽告訴哥哥好麼,為什麼會對哥哥說,‘妹妹,你今天來的好晚噢’。”
伊爾迷仍是那副淡淡的表情,那雙完全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語調平平但完全模仿了糜稽的語氣和話裡内容,給糜稽一種難以言說的詭異和恐懼感。
聽到伊爾迷的話,他下意識地顫抖起來,嘴巴緊緊閉住,不想暴露和妹妹有關的事情。
“任性也是要有限度的哦,太過任性是要吃苦頭的。”伊爾迷晃了晃手裡的遙控器,糜稽知道那個,隻要一開啟,他會迎來自己最讨厭最抵觸的電擊。
伊爾迷表情平淡,撥動開關,“真是的,我們明明是家人啊,為什麼不和哥哥說呢,是糜稽也認為自己的行為不對并且為此感到羞愧嗎?”
他關閉電擊,點點下巴,仍盯着糜稽,“讓我猜猜看,是糜稽在哭,妹妹來安慰你對嗎。”
捕捉到糜稽一瞬間的不自然,伊爾迷點點頭,“果然是這樣啊。”
他走近,摸摸弟弟的頭發,緩緩說道,“這樣的話,是相當不成熟的行為呢,過度依賴妹妹會被反感哦。”
“還會影響小錦的正常睡眠,她是家裡最看好的孩子,不能夠有一點閃失,不要打擾妹妹成長,好嗎,糜稽。”
“依賴他人,是相當軟弱的行為啊。糜稽,難道這些天你接受的訓練都是無效的嗎。”
不停頓的話砸得糜稽頭暈目眩,他告訴自己不要聽,妹妹才不會…他嗚咽一聲,任由那隻似乎有千鈞重的手摁住腦袋,眼神灰暗下來。
匆忙趕來的米露錦聽見大哥最後一句,眉頭一壓,難得露出正向以外的神色。
她跑過去擠開大哥,以一副保護者的姿态在糜稽身前站定,聲線微顫,“大哥,家人之間相互依賴是很正常的事情吧,怎麼會是軟弱。”
伊爾迷垂眸看着推開自己的妹妹,清楚地明白她有自己獨一套的邏輯。
作為一個好哥哥,他決定順着她的邏輯來教育她,“可是,小錦并沒有依賴糜稽,是糜稽單方面需要安慰,家人之間單方的依賴不利于長期的和諧和穩定的呦。”
他對自己的回答滿意極了,既順着妹妹的思路,又教育了妹妹,他可真是個體貼負責的兄長。
“……怎麼會是單方面呢。”
那雙金色的眼睛裡不知道什麼時候蓄滿了淚水,随着米露錦的話止不住地落下,她第一次對伊爾迷說重話,大聲吼他,“怎麼會是單方面啊,二哥他一直在陪着我,我也在依賴糜稽啊,我可是超怕孤單的,二哥隻是這方面依賴我而已!”
即使在落淚,也不顯軟弱,反而讓人覺得憤怒之下的孩子足夠鮮活勇敢。
伊爾迷思緒一頓,依舊是那副沒什麼表情地看着她。
米露錦嘴一撇,緊緊抱住也哭起來的糜稽,眼睛通紅地望向大哥,“我不管,是我偷偷找二哥的,要罰就罰我好了。”
又是這樣啊…小錦在他面前會喊“哥哥”,但有糜稽在的時候隻會叫自己“大哥”。剛才也是選擇保護她的二哥,毫不留情地推開自己,好像自己是什麼外人。
他幽幽地看着相依偎的兩人,停頓許久,空氣中彌散開一股濃稠的惡意。
米露錦被這股惡意折磨地不好受,額角滲出些許的冷汗,但仍抱緊糜稽,目光執拗。
伊爾迷笑了,空氣中的惡意消失不見,似乎是壓力下的錯覺,“真是的,哥哥明明隻是想和糜稽好好談談不是嗎,甚至沒有驚動爸爸媽媽,小錦一來,好像是哥哥做錯了一樣。”
他俯身,用指腹仔細地把妹妹臉上的眼淚擦幹,輕輕摸摸她的腦袋,“還真是愛撒嬌呢。”
“哥哥隻是擔心你們的身體狀況吃不消而已。要按時睡覺呢,小錦。”
伊爾迷起身走到門口時,輕飄飄地補充,“啊,糜稽也是,要按時吃飯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