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重光睜開眼,裡屋裡還是漆黑一片。
觀渺峰萬籁俱寂,唯有小貓妖偶爾的哼唧聲,能讓夜裡多一點活力。
歲越正仰面睡在它的藥籃裡,雪白的小爪子搭在臉上,偶爾随着自己的哼唧聲抽動幾下,想來應當是正在做夢。
慕重光目不轉睛地看着它好一會兒,才擡手布下隔音陣,放心地咳出了聲。
他這次咳得格外厲害,污血像是刺破了喉嚨一樣源源不斷地湧出來。衣擺上的零星血迹漸漸連成一片,竟有些像心魔幻化出的模樣了。
這是他心生魔障後第一次壓下心魔爆發。魔氣未曾外溢,卻在他的經脈裡橫沖直撞,弄出許多暗傷。
咳嗽牽扯着經脈裡的暗傷,令他連呼吸都痛。
他難耐地咳了好一會兒,才漸漸止住。随手擦淨唇邊血迹,手指一彈又将榻邊污血清理幹淨。慕重光起身下榻,換了一身幹淨的黑袍。
他本就生得豐神俊朗。穿白衣時,如明月載雪,清俊端方。此時換作黑袍,襯着眼下猩紅魔紋,竟無端端地有些銳利逼人。
剛将染了污血的衣袍處理了,腳邊就蹭來了一個軟綿綿的小家夥。
歲越睡眼惺忪,連聲音都含糊:“要去練劍了喵?”
慕重光俯下身,将它抱進臂彎:“今日不練劍。”
“嗚喵……那要做什麼喵?”
慕重光垂眸看着它:“睡覺。”
他帶着歲越回到榻邊,将小貓放回它自己的籃子裡。随後一邊運轉心法,一邊将萬靈宗的那冊馴獸陣法拿了出來。
歲越的師父似乎沒怎麼教過它正經修行之道,現在歲越在他身邊,他總該引導歲越修行。
但在此之前,他必須了解妖修修行之法。
歲越不知道它的好朋友在綢缪什麼。它本就沒睡夠,見慕重光當真不出門,腦袋便安心一倒,再次睡了過去。
不多時,就又睡得四仰八叉,打起了小呼噜。
慕重光看書本看得認真,可聽見歲越的小呼噜聲後,注意力便怎麼都無法集中了。
眼睛也不知是何時飄到小貓身上,看着那白中帶粉的小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心中剛閃過“不知摸起來是何觸感”,手就已經探了過去。
他先前隻想着,日後要送貓下山,而他則會與山同亡。他不該與小貓妖有那麼深的緣分牽系。所以他從不主動撫摸小貓妖。連抱着,都是克制地将貓放進臂彎。
可現在,他卻理直氣壯地想,這是他的貓,他就想撫摸它。他日後還會帶着它,去萬靈宗、去妖族,去這世上每一個小貓妖想去的地方。
他的貓,他難道摸不得?
手剛放上去,就聽小貓“嗚咪”一聲,手腳并用地将他的手抱住了。
慕重光停住手,等着歲越的反應。
“咪嗷?”沉睡的小貓妖半睜開眼,發現是慕重光,就低頭依賴地蹭了蹭他的手指。
慕重光一時間竟有些呆住了。
很軟……也很溫暖。茸毛拂在手指、手背上,整個手似乎都埋進了軟綿綿的雲朵裡。
他的手放在那裡,竟有些不知是該進還是該退。
歲越蹭夠了,迷迷糊糊地等了一會兒,見慕重光還不拿開手,後腿頓時不耐煩地蹬他:“不舒服喵!”
慕重光如夢初醒,他猛地收回手:“抱歉。”
“不可以摸肚肚!”歲越哼哼唧唧,“你可以摸貓貓的腦袋,後背也可以。”
它翻了個身,變成側躺的樣子。小尾巴悠閑地勾着,等待慕重光的撫摸。
結果慕重光卻匆匆起身:“我去練劍。”
他看起來莫名慌亂地離開了房間,歲越打着呵欠跳下藥籃,慢悠悠地跟在了他身後。
天邊有金光刺破長夜,層疊的雲就染上了光的顔色。沉寂的觀渺峰緊随着醒來,小鳥三兩結伴越過,開始了新一天的生活。
歲越看着天上掠過的小鳥,小小打了個噴嚏。
它總覺得慕重光今天起得格外早,天都沒亮,連屋外的霧氣都是冰涼的。這樣的日子,合該在床上睡覺的呀。
都說好了睡覺,卻又要練劍。怎麼比貓貓還要善變喵?
走在前面的慕重光腳步一頓,他回頭看向歲越,卻沉默着沒有動作。
歲越慢吞吞地走到了他身邊:“嗚喵?”
慕重光遲疑一瞬,半蹲下身曲起手臂道:“上來。”
歲越眼睛一亮,它豎着尾巴高興地“咪”了一聲,後腿一蹬就躍上了慕重光的肩膀。它貼着慕重光的耳朵蹭蹭:“不冷了喵~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