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冰涼的頭發落到了觀瀾劍上。慕重光垂着眼,不着痕迹地抓了一縷頭發在手中把玩。
雪白的頭發與絨毛的觸感很不一樣,它似雪冰涼,纏繞在手中,能勒出細細的痕迹。慕重光纏了一圈又一圈:“越越。”
他低聲問:“那塊玉佩會讓你難受麼?”
歲越不明所以,隻好跟着他的視線往上瞧。卻見那枚青玉佩不知何時已經飄到了證道菩提樹邊,正挂在一根樹枝上。
它的光籠罩着半黑半白的證道菩提樹,令樹看起來似乎都白了三分。
“不難受呀。”歲越說,“那是慕叔叔用來保護哥哥的呀。”
慕重光垂下了眼:“那便好。”
心魔海中已經徹底安靜了下來,魔紋心魔被青玉佩鎮壓得再無動靜。歲越似乎也困了。
他雙手環膝,将臉擱在了膝蓋上,雙眼微咪用手撥着身邊飄散的葉子玩。
慕重光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見他短短時間就從神采奕奕變得困頓不已,心中不由得猛地一沉。
若歲越當真是他的心魔,他該如何?
他能如何?
直到睜開雙眼,慕重光都沒有得到答案。
他凝視着窗外投來的月光,許久後才感受到腿邊有個暖融融的小家夥。
歲越大概是聞到了心魔的味道,它放棄了自己的小藥籃,又窩在了慕重光身邊,緊貼着他睡了。
慕重光放下手,緩緩撫摸小貓妖毛茸茸的身體。
它的絨毛總是暖而輕的,像它自己一樣柔軟。即便勒住手指,也無法在劍修的手裡留下什麼痕迹。
歲越懶得睜眼,卻翻了個身,在慕重光的撫摸裡開心的呼噜呼噜了起來。
慕重光聽着他的小呼噜,再次質問:我當如何?
冰涼的手心被小貓妖一點點的捂暖,那暖意順着手掌而上,似乎連整個人都因此暖和了起來。
我能如何?
慕重光放開手站起身,他走到窗邊,擡頭凝望天上狡黠的月亮。
“呵。”
一聲低笑在漆黑的劍廬裡響起。
心魔罷了。慕重光心道,無非是養一個或是養兩個的區别。
有何可擔心的?他能養貓,自然也能養心魔。
他才元嬰境,距離化神還有百年時光。這一百年無論是他還是歲越,都會慢慢成長。
待到他化神……
那時候歲越或許已經是個大妖。無論是他斬除心魔還是斬滅那一縷歲越神魂,都不會再對歲越造成傷害。
他有許多時間可以慢慢等。
待到化神……慕重光用力握緊了拳頭。
若是等不到化神呢?
念頭冒出的瞬間,慕重光神色肅然,他在原地站了許久,旋即落地而坐。
化神期後,神魂便有離體之能。若等不到化神,便從現在開始重修化神手段,日後即便是生死道消,也能給歲越留下一點安穩。
神識之内,證道菩提樹下的元嬰小人如他一般盤腿而坐。
慕重光心念一起,小人頓時雙眼一睜。
它似乎一直在等到這個時候,睜眼瞬間,慕重光頭頂變多出一律霧氣。那一律霧氣落地而生,化作慕重光的模樣。
随着他的心念,隻刹那便離開了觀渺峰,抵達了位于萬仞峰的心遊殿。
出乎意料的是,心遊殿内此時明光爍爍,竟然有不少人在内。
慕重光的神魂小心翼翼的隐藏自己的身影,他緩緩潛入了殿中。
“掌門師兄,無論如何也該有個章程了。”清商真君說。
“此事我們都不想直面,但事以迫在眉睫,總該面對。”青繁真人聲音低微,隐有不忍,“歲越吞下的那枚靈氣,它言說味苦。我們均知,靈氣是不苦的,唯有……”
殿内其他人面色一變:“當真味苦?!”
“那靈氣差點害得小貓生死,豈能有假。”青繁真人說,“無拘門主脈已經被污染,此事既以發生,隻會越加嚴重。”
“掌門師兄……”
“重光是個好孩子。也是你之心血。但無拘門主脈更是關系着宗門的力身之本!掌門師兄,事已至此,我們更該早做打算。”
“以骨補脈,并非我所想。”青繁真君擡眼望着青陽真君,“可若事情我等都無力轉圜,那……”
青陽真君用力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