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位于二樓的一處客卧被改成了兒童房,阿洛伊斯站在房間門口,無言地看着屋子裡年齡特征非常鮮明的布置。
但凡他真的是一個七歲的孩子,他大概會愛這個房間愛得死去活來。
他踩在淺藍色的,印着大概是現在星際最流行的兒童動畫主角形象的地毯,在有着誇張星艦外型的兒童床前止住腳步。
随着他的靠近,那張床還會自動模拟成待啟動的造型。
他從未如此懷念過孤兒院那張簡單樸素的床。
阿洛伊斯歎一口氣,在地毯上席地坐下,一直跟在他身後的魯比慢吞吞湊過來用大腦殼輕輕頂他的脊背。
安格森又下樓不知道去做什麼了,臨走前說一會回來帶他熟悉一下這棟房子,當時的阿洛伊斯隻拍了拍魯比的腦袋,沒有給那位熱情的副官回答。
他對這棟房子的熟悉程度不亞于自己的家,在過去的幾年裡,他雖然駐紮在裡歐尼斯,但每次休假或者回到首都星參與軍部會議時,艾納爾總是會拉着他過來,有時候是新找到一瓶好酒,有時候又是找他一塊玩牌。偶爾喝得醉了或者玩得晚了,也會在這裡留宿一個晚上。
日子久了,大門口的自動感應留下了他的基因序列,在三樓甚至有他自己的房間,就在三樓艾納爾這個主人的房間的隔壁。
與之相同,他以前的家裡也為艾納爾準備的房間。
魯比嘀嘀咕咕地繞着他打轉,阿洛伊斯回過神來,心領神會地伸出手跟魯比玩握手遊戲。由于阿洛伊斯這個制造者的能力有限,魯比能處理的信息不多,跟外面那些堪稱全能的仿生人比起來,牠笨得像個家用電器,能做得最熟練的兩項行動就是握手和撿東西。
魯比對這兩項行動樂此不疲。
阿洛伊斯也曾考慮過要不要尋求專業人士的幫助對魯比的數據庫進行升級擴容。他的副官同樣出身于銀河星域裔,是仿生工程系的榮譽畢業生,在離開學校後選擇參軍,據說對方在聯盟科學院供職的教授一直對此痛心疾首。
他曾調侃對方是第十九軍團的高材生,在升級魯比這件事情上也曾向對方尋求過幫助。
他那位黑發黑眸的副官欣然接受,并在連接魯比的光腦前坐了整整一個晚上,第二天早上給阿洛伊斯的答複是——
完全無從下手。
因為阿洛伊斯寫的代碼真的太爛了。
爛到他那位以榮譽畢業生身份畢業于聯盟最高學府的副官束手無策。
當然,他那位總是溫和勤懇的副官并沒有說得那麼直白,他隻是非常誠摯且認真地向阿洛伊斯提議,他可以去找他在聯盟科學院供職的老師幫忙。
為了自己一時興起而造的小玩意請一個在聯盟科學院供職的教授出山實在是興師動衆,小題大做的程度不亞于拿激光高射炮打蚊子,就算那位教授真的屈尊願意幫忙,阿洛伊斯也不好意思開口。
于是升級魯比這件事就這麼擱置了下來,這些年來,阿洛伊斯也已經習慣了身旁有這麼個笨拙小家夥。
而他那位沉靜可靠的副官,也已經犧牲在了裡歐尼斯最後那場戰役裡。
他對對方最後的記憶,是他駕駛機甲沖破包圍時,耳麥的通信頻道裡因為機體受損而磕絆失真的一句——
“長官……請……一定要活下去……”
他倉皇回頭,機甲視窗外,爆炸帶來的強光與沖擊波席卷而來,他的主艦已經徹底四分五裂,在熊熊煙火中碎片迸射,像是一束在太空裡炸開的巨型煙花,明亮而耀眼。
……
魯比有些疑惑自己的主人為什麼又沉默着呆坐在原地,于是又用自己的腦袋頂了頂對方的胳膊:“哔?”
阿洛伊斯這才如夢初醒,有些歉疚地朝機器人笑了笑,重新擡手跟對方玩握手遊戲。
似乎是因為重新置身于熟悉的環境,見到了與過去相聯系的人和事物,跟在陌生的孤兒院與兒童醫院截然不同,他開始越來越頻繁地想起以前的事情。
他變成現在這樣還不到半年,但過往的一切已經恍如隔世。
他站起身來,環顧這間童趣味十足的房間。
阿洛伊斯皺眉,從查格諾一路而來的種種迹象,都表明艾納爾似乎真的在将自己當做一個兒童來對待。
難道艾納爾真的毫不知情,真以為自己從查格諾帶回來的孩子是已故阿洛伊斯·萊特的兒子?
如果隻是在跟他做戲,實在沒必要連房間也造成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