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洛伊斯躺在床上,一動也不敢動。
他在艾納爾離自己還有兩步距離的時候就察覺到對方并不是安格森,但由于他還沒想好該用什麼策略對待艾納爾,所以他選擇了繼續裝睡。
艾納爾感知敏銳,想要裝睡瞞過對方并不容易,阿洛伊斯閉着眼睛,聽着對方刻意放輕的腳步,努力放緩呼吸,放松因為緊張而僵硬的肌肉。
他感覺到對方在自己床前站定,接着再無其他動作,似乎是在注視着他的臉。
阿洛伊斯的呼吸刻意放得綿長且深沉,一副陷入熟睡的樣子。
視野一片黑暗,但他感覺到床邊人緩緩擡起手,輕輕為他撥了撥額前翹起的碎發。
動作輕柔,像在對待什麼易碎品一般。
阿洛伊斯的心口一緊,眼睫也控制不住微微顫抖,接着,他感覺到身旁人的動作一頓。
自己裝睡被發現了?阿洛伊斯心理一個咯噔,還沒想出下一步應對策略,就聽見床邊人一連後退幾步,接着轉身就出了門。
阿洛伊斯茫然地睜開一隻眼睛,悄悄看向門口的方向,隻看到了因為離開的人動作太過倉促以至于沒來得及關嚴實的門。
什麼情況?阿洛伊斯睜開兩隻眼睛,面露疑惑。
又出什麼事了嗎?
……
倉皇離開的艾納爾連腳步都是亂的,他心頭狂跳,不敢去細想自己剛剛的發現。
親父子會連眼睑上一顆毫不引人注目的痣都相似嗎?血緣會連那麼細枝末節的地方都那麼相似嗎?世上竟然有這種巧合嗎?
安格森恰好在此時上樓,想向自己的上司詢問何時啟程,一擡頭便看到艾納爾站在亞瑟房門幾步外,他剛要上前,卻在看清艾納爾的面色時腳步一頓,他在對方身邊任職多年,還是第二次看到對方情緒如此外露,上一回還是因為裡歐尼斯。
安格森瞥了一眼走廊一側開了條門縫的房門,心下一緊,連忙詢問:“元帥,是亞瑟出什麼事了嗎?”
艾納爾像才注意到副官靠近似的擡頭,沉默片刻後,才開口道:“……無事。”
安格森一哽,但很快遊刃有餘地重新進入工作狀态。聽着副官的彙報,艾納爾一言不發,隻擡起手握住走廊的雕花欄杆。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雙手一直在顫抖。
肖像的面容眉眼可以用遺傳解釋,那些相同的口味偏好、無意識的微表情也可以歸咎于血緣的神奇,那麼那顆連阿洛伊斯自己都沒注意到過的痣呢?
“元帥……元帥?”安格森的聲音再次讓艾納爾回過神來,他移眸看向站在自己身側的副官,語氣生硬:“什麼事?”
“屬下剛剛在向您詢問今晚星艦啟程的安排……”安格森看着面前人的臉色,有些遲疑地開口,“元帥,是有什麼突發情況嗎?”
“沒什麼,”艾納爾有些疲憊的擡手揉了揉眉心,道,“去準備一下,我們馬上就走。”
“是,”安格森沉穩回話,“屬下先讓格裡弗斯将亞瑟帶上……”
“不用!”艾納爾幾乎是下意識開口,面前副官錯愕的眼神讓他意識到自己剛剛情緒上的異常,他深吸一口氣,緩緩道,“不需要他,我來将亞瑟帶上星艦。”
安格森怔愣一瞬,但很快極具職業素養地應聲:“是,元帥。”
看着副官離去的背影,艾納爾緩緩回神,他移眸看向走廊一旁的房門,就在這虛掩着的房門背後,金發藍眸的孩子就睡在那裡。
不能自亂陣腳。
他凝了凝神,再次轉身,推開那扇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