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舫輕笑一聲:“但一直這麼狗皮膏藥一樣地黏着别人,結果可能也會适得其反。”
周祁閱緩緩垂下眼眸。
空氣刹那陷入寂靜,所有的嘈雜在這一瞬間消失,無聲的沉默卻又帶上千斤的重量,壓得人有些喘不上氣。
“言聽計從,隻會換來被你抛棄的結果。”
聞舫微微蹙眉。
他一點都不想透露半分有關自己失憶的事情,過往的生活經驗告訴他,主動将弱點暴露在别人面前,無異于向仇人遞刀。
現在是周祁閱,以後呢?
張三李四或者王五,是不是随便一個人都能用同樣的理由肆意接近他?
孰真孰假,誰又知道。
他混迹娛樂圈的七年之久,能在不依附任何背景和公司的情況下拿到屬于自己的一席之地,靠得便是長年累月如履薄冰的謹慎。
于是聞舫的嘴角又上揚到一個熟悉的弧度,帶着點令人捉摸不透的深意,他微微眯起雙眼:“一意孤行,也不會改變我會第二次抛棄你的事實。”
周祁閱的面色漸漸沉下去。
他知道聞舫做得出來這種事,就像三年前聞舫可以毫無顧忌地抛下他和遇遇離開一樣。
距離直播開始隻剩下堪堪二十分鐘。
周祁閱深呼吸幾口氣,打算等遇遇去洗漱的時候,再繼續跟聞舫的話題,他耐着性子等了半天,終于等到遇遇蹦跶着進洗手間。
“嗡——”
遇遇舉着電動牙刷又露出個腦袋。
對上他爹不解的眼神後,甚至還開心地晃起腦袋,活像植物大戰僵屍裡的向日葵。
周祁閱:“……”
這孩子今天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
當然是要盯着他爸爸辣!
遇遇嘿嘿地笑着。
有孩子在場,周祁閱就算有再大的怒氣,也不可能當着孩子的面發洩,他不喜歡在遇遇面前流露出負面情緒。
“遇遇乖。”他将手搭在門把上,作勢要關門,“我跟你聞叔叔還有些事要談,你先乖乖進去洗漱,好嗎?”
“咕嘟咕嘟——”
遇遇手腳并用地淑好口。
“我洗完啦!”他開心地揚起小腦袋,咧着口潔白的小牙齒,像是隻求表揚的小羊崽。
周祁閱微微蹙起眉頭。
這孩子今天到底怎麼了?
小算盤打得叮咚叮咚的聞舫此刻正懶洋洋地靠在門框處,他雙手環胸,饒有興緻地看着按照自己的計劃上演的一切。
“那這樣吧,你去幫你安安哥哥做飯。”周祁閱說着便握住遇遇的小手,連哄帶騙地将吃錯藥一般的小兒子往廚房帶,“你看你安安哥哥一個人做飯多辛苦,你忍心讓他一個人在那裡嗎?”
遇遇聽話地走到廚房口,卻在周祁閱撒手的刹那,又迅速地雙手反握,然後揚起一張眼巴巴的小臉:“不要……我想跟你在一起……”
意識到小崽崽可能是分開太久想念自己的緣故,周祁閱便無奈地輕聲歎口氣,旋即蹲下身子,跟遇遇保持在了一個高度。
他将手指插進遇遇柔軟的發絲内,縱容地輕撫着,語氣輕緩:“我等會再來陪你,好不好?”
“……不好。”遇遇撇起小嘴。
休想離開他的視線。
他一定要幫爸爸證明清白。
哼。
遇遇的小眼神穿過遙遠的長廊,對上聞舫那張正在做鬼臉的面容後,又不開心地輕哼一聲,傲嬌地别過腦袋。
“聽話。”周祁閱站起身,聲音嚴肅了點。
他雖然情緒向來隐忍而内斂,但人總會有弱點,對他來說,聞舫就是那個最大的例外。
即便他刻意掩飾了語氣上的泠然,但在伴父三年之久的遇遇聽來,還是帶着刺耳的陌生,一點點靠近聞舫口中的描述。
哦莫,哦莫莫……
遇遇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
不!他要阻止粑粑變身!
遇遇斬釘截鐵地抱住周祁閱的一根腿,四肢并用地扒在上面,不由分說地當起了樹袋熊。
“遇遇。”周祁閱的耐心消磨殆盡。
他強忍着太陽穴的跳動,直接單手抓住遇遇背後的衣服,拎雞仔一樣地将幼崽提起來,二話不說往别墅外送:“這也不想那也不想,那你去找王助玩吧。”
“啊……?”遇遇一愣。
他四腳騰空地撲棱兩下,但不容抗拒的力量還是死死扼住了他掙紮成功的可能,一番努力過後,遇遇終于認清現實,生無可戀地任由親爹将他掃地出門。
“喲。”聞舫打趣的聲音此刻聽來格外刺耳,“遇遇,玩兒去啊?”
遇遇賭氣地堵住耳朵。
送走自家倒黴兒子後,周祁閱神色疲憊到極點,他緊閉着雙眼,煩躁地用指腹揉捏眼角,過往的回憶驟然在腦内膨脹開來的感覺并不好受。
他緩緩掀開眼皮,那雙沉靜淡漠的瞳仁,此刻隻剩陰冷的狠絕。
好啊,既然聞舫這麼喜歡作踐自己。
那他就砸錢跟聞舫上床,一次兩次三次,餘生的幾十年,即便是一天砸一次,他也睡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