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年紀腦子裡都在想什麼?元熙嘴角微微一抽,道:“朕待高琅,如同手足。你不過亡國宗室,也配指手畫腳?”
高珩仿佛是發現了什麼,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元熙,我告訴你,我絕不會如他那般屈服于你!你不如殺了我,否則……我也永遠不會放棄的!”
元熙隻是靜靜看着他表演,不給任何反應。
當年他怎麼就沒發覺這倒黴孩子那麼讨人厭呢?
仔細想想,從前的高珩好像沒那麼大的膽子。雖然高珩的确一直在想着報複自己,對自己和高懷瑜充滿惡意,但他真沒膽子表露出半分來。連起兵都是趁着自己病重……真要說起來也不算是他起兵,南陳和燕國舊部打着光複大燕的旗号,需要他這個燕國皇室而已。
也不知這裡的這位高珩,是哪裡來的自信?
因為他眼裡的元熙是個色令智昏的暴君嗎?什麼叫“朕就是喜歡你這樣的烈性子”啊!為什麼天天被他恨被他罵還要天天來這裡睡他啊?
他從前好像都沒跟高珩說超過十句話,突然就變成了一個沉迷于高珩美色的暴君了,合适嗎?
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元熙緩緩起身,深沉的眸色叫人看不出什麼情緒。
他朝高珩走過去,高珩微微一怔,突然間開始無法抑制地表露出恐懼。
這個男人高大威嚴,如一隻雄獅,能輕易将他這隻幼兔一掌壓死。他纖弱的身軀,似乎已經全部被對方的影子所籠罩。
他似乎已經知道了之後會發生什麼,雖然早就已經預料到,終歸還是害怕的。
他不能成為滅國仇人的禁脔,絕不可以!
唯有一死……一死以明志!
他咬着下唇,泛着淚光的雙眸有些驚慌失措地緊盯逼近的男人,恐懼不過是本能,他目光卻十足堅定十足倔強,姣好的面容更因蒼白而愈發叫人心生憐惜。
好一個柔弱剛烈的小美人!
“朕看你是閑得慌。”元熙冷冷道,“你當真以為,是朕将你送進此地的?前燕太後若是知道你那麼想把高氏一族牽連進去,怕是該後悔了吧。是麼,‘前燕第一美人’?”
“不可能!母後怎麼會如此對我?定是你挑撥……”高珩詫異無比,方才那澎湃心緒瞬間跌回。而後他反應過來元熙特地重重念了“前燕”兩個字,又覺極是羞辱。
他無論如何也不相信元熙所言,可事實上他如今陷入此等境地,确實也有燕國宗室幾分功勞。皇帝娶亡國公主也不是什麼稀奇事,高家原本想嫁個人給元熙,成了親家多多少少能讓元熙在對高家下手時有些顧慮,可沒想到那個“元熙”直接點名要了高珩。
呵呵……若是真的元熙在,根本不會同意,他最讨厭别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耍些小心思。
“安分些,若真想知道什麼叫做威脅……”元熙笑得令人不寒而栗,“朕便滿足你。”
他都懶得去看高珩反應,直接轉身退到外殿,留得高珩自己沉浸在那暴君逼迫柔弱亡國皇子的情節中。
韓盡忠看着他手腕上的血焦急萬分,幾次讓人去催太醫前來,倒是元熙自己混不在意。當年領軍出征,他向來身先士卒,這點皮肉傷什麼都算不上。
包紮完傷口,太醫确定無恙。
手上其實沒那麼疼,但是頭是越來越疼了。
他真的對高珩不感興趣,真的沒有睡十幾歲小屁孩的癖好,更不會為了讓高珩乖乖給自己睡不去尋死而随便殺人。
可現在高珩已經在他的後宮裡了!他什麼都沒幹,别人也會覺得他垂涎亡國皇子美色将人強行納入後宮。
他還是很在意臉面的,這種黑鍋他不想背。
回宮路上龍辇一搖一搖,元熙突然道:“韓盡忠,明日接元鴻進宮,留元鴻在宮中教養……高珩……讓他‘伴讀’。”
“是。”韓盡忠面上神情變了變,仿佛在說陛下又把人家當妃嫔又要人家做伴讀,簡直不是人。
“加派些人手,少讓他鬧,病好之前也不必跟先生見面。”
“那該……”韓盡忠本想說那如何給小王爺伴讀,話出口腦子便轉過來了,忙道,“明白,明白。”
伴讀也就是給外面聽的好聽話,那麼一鬧,這位燕國第一美人也是迅速失了聖心了。
元熙看他明白了,也懶得再解釋,用力揉了揉頭疼的腦殼,平複許久,問道:“懷瑜……可回京中了?”
韓盡忠想了片刻,才想起來陛下口中的懷瑜是誰:“啊……安陽侯明日入京。”
元熙是自己後來喊懷瑜喊習慣了,但這會兒可還沒有把人家的小字天天挂在嘴邊。
得到答複,元熙頭更疼了。
他不是無緣無故問起高懷瑜。對他而言他隻是睡了一覺,睡之前還在擔心前線的高懷瑜,現在那點擔心自然還沒來得及散去。
而且那個詭異的夢……還讓他更擔心了。夢裡高懷瑜回京後,聽聞他将弟弟納入後宮,但弟弟百般不從,便主動提出要幫他去勸勸高珩。
然後兄弟二人見面,高珩怒斥高懷瑜背叛,高懷瑜這個堂兄惱恨之下又将高珩睡了。後來兄弟兩人因恨生愛,居然還合謀給他下毒,害他身體每況愈下。
很荒唐,可如今元熙已經身處這個與那噩夢一樣的世界裡,便不能真把那當成一場夢。
高懷瑜……他最信任,最割舍不下的人……如今真的會為了高珩背叛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