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熙此時非常像熱戀中的人小作怡情,無理取鬧。
但對方顯然不是他的熱戀對象,哪裡知道他在别扭什麼。高懷瑜道:“怎會……陛下不僅是君主,更是臣的恩人。”
元熙愈發郁悶了:“那若當初救你回來的人不是我呢?”
他隻不過是想起一些往事。
當年他派軍南征,一戰逼得南陳遷都,本是一件喜事……結果幾個将領要求把幾座城中的财物珍寶都作為獎賞,元熙沒同意,他自會從國庫中拿出财物獎賞,但攻下的城池不能動,這就是原則問題。
而後當年跟着他的将領不開心了,開始争功讨賞,鬧來鬧去又開始縱容手下劫掠百姓,最後弄得很不好看。
都是當年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鬧起來元熙也難受。他差點也學唐太宗來一句“今視卿所為,乃知韓、彭夷戮,非高祖過”,最後還是沒把話說那麼重,一番怒斥功過相抵,把人丢回家反省去了。
其實他倒也能理解,畢竟将士們都是在拿命給自己掙個前程,或者是拿命養家,拼死拼活那麼久,撈不着好處怎麼行?什麼為國為家,對一些人來說是信仰,對一些人來說到底是虛的。他又不是什麼第一天帶兵的天真愣頭青,指望着幾萬人能在自己感召下就奮不顧身為國而戰。
将領為自己麾下的兄弟們求好處,當然是應該的。當年不也是太上皇苛待自己身邊那群将領,有功不賞有過重罰,自己才跟父親逐漸離心的麼?
但現在他是帝王,要考慮的不僅僅是自己兄弟們的利益。
道理他都明白,隻不過看着以前見自己從大哥那裡回來氣疾發作,就要沖去找大哥算賬的直率漢子,如今開始因為一點小利而給自己添堵,終究還是有些不舒服。
那時候他生悶氣,正好高懷瑜也來禦書房拜見,他便很是矯情地問了高懷瑜,如果跟着他沒有好處沒有任何獎賞,高懷瑜還願意跟着他嗎?
高懷瑜說願意。
他問高懷瑜為什麼。
高懷瑜說什麼救命之恩知遇之恩,都不是他想聽的。
現在高懷瑜說的,一樣不是他想聽的。
而現在高懷瑜也一樣實在不知道他想聽什麼:“即便當初救臣的不是陛下……也是陛下收留了臣,知遇之恩,臣無以為報。”
元熙:“……”
場景重現了屬于是。
高懷瑜我恨你是根木頭!就不能拍兩句馬屁,說單純因為元熙這個人嗎?
元熙十分受挫,轉了話鋒:“那支羽箭……你可認得?”
高懷瑜搖了搖頭,猶疑道:“不過箭頭的毒……我見過塗在武器上同樣會微微泛藍的毒藥。”
除了那些武功高強嚣張過頭的殺手,沒有人行刺時會往兇器上留點什麼能表面身份的東西。那羽箭看起來就是一支普通羽箭,不過箭頭的毒藥,他見過看起來差不多的……然而看着像的毒藥太多了,他也不敢說就是他知道的那種。
而且他也很希望不是……畢竟那是燕國皇室訓練的死士專用來暗殺的。
元熙聽他沒有隐瞞,暗自松了口氣。
高懷瑜道:“臣曾見過皇家暗衛用這種毒行暗殺之事,但對此知之甚少。”
那倒也正常,他在建平成天受排擠,哪裡能接觸到這些皇帝專用的殺手……好像還真接觸過,不過不是他動用那些殺手,而是他被追殺。
也不知那位高珩的正牌攻之一,燕國影衛首領夜黃昏,當初有沒有在追殺他的人之列……以他對作者的了解看,肯定會有一番夜黃昏和高懷瑜仇人相見,又因高珩在一旁而不得不明波轉暗流的戲碼。
“無妨,慢慢查吧。”元熙開始套話,“懷瑜,你在燕國,與兄弟交集不多麼?”
高懷瑜道:“不多……”
“那……”元熙道,“依你之見,你覺得高珩如何?朕畢竟讓他做了鴻兒的伴讀,總得有所了解。”
“臣實在與他往來不多……不過他素來溫厚孝順,應當是個好人選。”
“嗯……”元熙心裡冷笑,決定暗戳戳告一狀,“不過他也實在有些讓朕頭疼……總想着行刺自盡……不識時務。”
高懷瑜猶豫片刻,道:“多謝陛下寬仁,不與他計較。”
“哼……”元熙有些不爽了,“你怎知朕不會計較?”
高懷瑜感覺自己有點了解皇帝這怪脾氣了:“臣懇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