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冷靜下來之後,内心開始按捺不住地躁動起來。
上輩子他死前惦記的除了大魏江山就是高懷瑜,死過一次再活過來,心态總是要有點變化的。
對于高懷瑜,他有太多遺憾了。
燕國未滅之前,他一直都在擔心以後對上燕國雙傑,自己這先統一北方再統一天下的大業會受阻。
他計劃滅燕計劃了三年,推演了無數種可能,把霍飛和高懷瑜過往戰役都了解得爛熟于心。卻怎麼也沒想到高玮這個腦子有毛病的會先殺了霍飛,又賜死高懷瑜,完完全全自毀長城。他磨了那麼久的牛刀,結果一看要殺的是隻雞,給他都整不會了。
而高懷瑜這隻兔子終于被逼急了,下定決心離開燕國。最後讓他撿了高懷瑜回來,讓高懷瑜在大魏朝成了中流砥柱。
元熙敢用一個敵國皇室,敢把他捧到那樣的位置上,除了有足夠的自信,也有很大原因是他逐漸相信了他們之間的感情。
人心易變,福安宮裡那位太上皇從前把他當寶貝捧着,後來都能成天罵他逆子,血親尚且如此,何況他們不過是知己而已。
後來他卻發現,知己的份量似乎遠比這帝王家的血脈親情重,他們才是同心。
有時候元熙會想,若高懷瑜真的在自己死後篡位那也沒什麼了,本來他們兩個想幹的事也都一樣,他沒能做完的事高懷瑜會繼續。除非高懷瑜那麼多年一直是裝的。
他本來也不是沖着這至高無上的皇權來的,要不是不甘心,他當年也直接一劍抹脖子死了算了,不跟那拎不清的爹和混蛋兄弟玩了。這群傻子帶不動,直接毀滅吧,讓他們知道沒了自己他們就得哭。
若能如他所願,那這天下姓高還是姓元都一樣。若能遇一位明君,他當年也可以安安分分做一位臣子,為天子開疆拓土,而不會殺兄囚父自己來當皇帝。然而他爹在他眼裡就沒那個明君樣。
而高懷瑜在他看來,與他是一樣的。
他們必定能君臣同心,一統天下,讓這片混亂了兩百年的土地重新太平。可惜他死得太早,連給高懷瑜封王都沒來得及。
臨死前他就後悔,自己不該讓高懷瑜一個人去靈州的,那樣好歹自己死前還能跟高懷瑜見上一面。
高懷瑜,他自然是喜歡的。他自己都知道有些情念已經超過了君臣知己,但不敢越過雷池一步。
高懷瑜在他身邊做他的大将軍,已經很好了。至于别的……不是那麼重要。
結果死的時候他又有點不甘心了,鬼知道為什麼。
“懷瑜。”元熙歎息一聲,開始沒話找話,“你冷不冷?”
那頭的高懷瑜有些莫名其妙:“多謝陛下關心,臣不冷。”
嗯……元熙想了想:“朕有點冷。”
高懷瑜微微一怔:“那……臣為陛下添床被子?”
話音剛落,屏風那邊的人影一動,高懷瑜走入寝室,目光在室内繞了一圈,把擺放在一旁的棉被抱了起來。
春天本來夜裡就有些涼,還沒到天熱的時候,棉被各處都多備了一床。
他走到元熙身邊,将棉被展開鋪好。
元熙被太醫紮了幾針,之後隻随意把單衣披上了,此時自然衣裳半敞十分随意,下邊健壯優美的軀體露出大半。散落的發絲也讓他柔和了許多,像隻小憩的雄獅,十足的英俊優雅。
換了一千多年後的互聯網少女見到此情此景,是會覺得紙片人現身,能直接喊男菩薩的程度。
可對面是高懷瑜這根木頭,隻顧低頭給元熙整理床被,完全沒留意旁邊那位。鋪完又退開幾步,安安靜靜站着一旁,等着元熙說一句可以了,就回屏風那邊站崗去。
“朕有些不舒服……”元熙突然道,“你過來讓朕靠一會兒。”
高懷瑜露出一個疑惑的神情,而後還是乖乖坐到了元熙身邊,扶他往自己身上靠。
某些驕奢淫逸的富貴人家就是這樣,有再柔軟舒适的軟墊也不靠,就是要弄個漂漂亮亮的美人靠人家懷裡。
原來皇帝陛下也有這種癖好?
高懷瑜來當這種人肉軟墊,感覺有點怪,但看元熙靠在自己懷裡似乎舒服了很多,也懶得追究什麼。
元熙當然舒服了。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權,多麼一件美事啊。
“懷瑜……”元熙合上雙眼,“待年中,朕要去建平一趟。”
高懷瑜在想,要是等會兒又有刺客闖進來,那自己現在讓皇帝陛下靠着,會不會來不及拔劍?
聞言他回過神,道:“燕國已歸大魏,陛下于情于理的确該去燕國舊地一趟,隻是……建平到底是燕國舊都,必然還有餘孽會趁機作亂,陛下應當小心才是。”
“嗯。”元熙笑了笑,“這不是有你麼?”
當年在燕國,可沒有人相信高懷瑜,大魏的皇帝卻能這樣輕松地對他說這種話。
高懷瑜一怔,垂眸看元熙正望着自己,臉微微紅了些:“能得陛下如此信任……臣萬分感激。”
元熙故意調侃:“耳朵怎麼紅了?冷的?”
廢話,又不是冬天,還能把耳朵凍紅。
高懷瑜正想搖頭,耳垂上卻傳過來些許熱燙,而後他的臉便徹底燒起來。
元熙,在摸他的耳朵!
他想躲,但被元熙摸得全身一個激靈,根本不敢動。
皇帝陛下的臉突然湊了過來,他開始連心跳都一下一下變得極為明顯。